他的語調並不抱有任何的壓力,說明並非因為其他壓迫而被迫說出這番話,他是真心實意的。
眼鼻口舌,流露的都是真摯而溫熱的真實情感,是……稀有的愛。
席安璃像被燙到了一樣,以一種陌生的目光打量著他。
墨禦城坦然接受著她目光的審查,薄唇翕合之間,眼神、言辭,都是專注而認真的,“我娶你,從今往後,你就是我墨禦城名正言順的妻子,冉冉是我唯一的親生女兒,任何流言蜚語,都休想再傷到你分毫。”
不知道為什麼,席安璃想到了小時候和朋友們過家家的場景。
未曾經曆過現實殘酷的孩子們洋溢著天真的笑容,中氣十足的嚷嚷著當爸爸媽媽,和誰結婚,輕率而快樂。
遠遠沒有現在的沉重與迷茫。
席安璃舌根發軟且發酸,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但她還是盡快調節了酸澀的情緒,迫使自己看上去很自然。
“我是有夫之婦,是你想娶就能娶的嗎?”
“那就和他離婚,現在就離,我讓人去準備回國事宜,一下飛機,我們立刻登記結婚。”
墨禦城一字一句都精準無誤的擊在她的心坎上。
那柔軟的地方變的愈發無力,顯然支撐不住。
席安璃輕輕扯了下嘴角,麵色倏爾間變的疏冷,“結婚在你心裏意味著什麼?墨禦城,我等了你這麼久,我告訴你那是你的孩子,你不肯信,非要親手殺了她才肯罷休,而今知道我是清白的了,你就想方設法的企圖把我和你扣在一起。”
“你以為我是價高者得的物品,還是你墨禦城的一隻寵物貓狗?你說什麼我就要聽什麼?”
“抱歉,我偏偏不想讓你得逞。”
她慢條斯理的站了起來,嘴角抿著冷淡的笑,一瞬間變的極為陌生。
“冉冉你更是一輩子都別想得到,你永遠也別忘了當初是怎麼拋棄她的。”
既然發現了真相,那麼就為此懺悔一生吧。
她的苦痛,總不能是白白承受的。
墨禦城的臉色終於變了,耳沿的血色褪去,舒展的眉,英挺的鼻梁也輕輕皺了起來。
“當初是我錯了……”
“如果是要道歉的話,那麼可以免了,我已經聽膩了。”
他的一生都是順風順水的,仿佛永遠站在製高點上,可以無悲無喜的俯瞰別人的一生。
沒有敢質問他,也沒有人敢忤逆他。
戴著諂媚麵具的人,他可以輕易識破,心生怨憎的人,他可以簡單鏟除,他生平沒有遇到自己無法解決的,足以稱之為棘手的事情。
除了——席安璃。
她是他的心病。
從珍而重之的將她的碎片放入匣子深藏的時候,她純真而無害的樣子便已經在他心腹中播下種子,他縱容自己去愛她。
卻沒有想到,有一天愛意也成了傷害她的刀子。
人也是有天敵的,固守了二十餘年的堅硬如鐵,總會被不期而遇的某個人,甜甜的一抹笑,軟化成水。
墨禦城竟不知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她是他的例外,生命中唯一的一抹亮色,捕捉不住的春夏暖風。
“你要怎麼才肯原諒我?”
他的聲音連自己都沒有發覺的沙啞了。
眼底也泛起了藏匿的血絲與淡紅,是情緒噴薄而出的體現。
原來人越是痛苦無解的時候,越是壓抑平靜,他感到自己喉頭發哽,硬的生疼,卻隻能沉默的去忍。
他總沒有體會到她的疼。
“誰知道呢?”席安璃故意說得很輕鬆,舌尖卻絲絲的發疼,“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