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半個鍾頭,黎家夫婦才姍姍來遲。
這段漫長的路上,聯係了不少北鬥醫院的人,但礙於主治醫師是郗同光,誰都無能為力。
而郗同光的手機又接不通,所以抵達的時候,黎家夫婦已經做好了幻想破滅的準備。
卻沒想到,墨家人已經在醫院門前等著了,黎家夫婦一進門,就被墨氏的特助斯文儒雅的請到了醫院的談話室去,談話室是封閉的,不必擔心有外人,特助帶著二人進去以後,便離開了,黎家夫婦一眼,便見到了彼時正正襟危坐的墨家夫婦。
“來了?黎先生與黎太太請過來坐,喝點什麼?”墨母率先開了口,不失禮儀,極有分寸的衝二人一笑。
不過這笑既敷衍又單薄,像極了一片黏在臉上的膜,很可能撕下來,就是完完全全的冷酷了。
黎家夫婦心裏明鏡兒似的清楚——必然是他們已經知道真相了。
墨母還能這麼客氣的和他們說話,真不知道,是該誇一句有氣度,還是正攢著氣,打算一股腦兒的發出來。
黎父暗推了黎母一把。
既然是墨母招待,也理應黎母回應,黎母眼角還有沒擦幹淨的淚痕。
她一麵擔心女兒的安危,一麵被迫歡笑,心裏苦的跟嚼了滿口的黃連一般難以啟齒,卻還偏偏為了黎家,不得不走上前,拉著墨母的手,好聲好氣的說道,“多謝你們將月玥送過來,我剛才真的是慌了神了,居然都忘了送醫院了……”她眼角一抽,旁側敲擊的問道,“月玥她,現在,還好嗎?”
她這句是出於真心。
她與心狠的黎父不同,是真的關心女兒。
黎月玥得了胃癌,她比任何人都難受,但更要緊的,是黎家。
墨母不著痕跡的推開了她的手,冰涼的玉鐲撞到了黎母的手腕上,黎母一愣,忽然覺得鑽心的冷,從骨子裏滲了出來,墨母繼續維持著臉上再和緩不過的笑,自顧自的坐了下來,與墨父坐在了一起,“黎太太,我正要跟你說這個呢,請你們過來,也是想細談談這個問題——”
她還沒來得及說完,便被黎父橫著打岔了一句,黎父眼睛半瞪著,嘴角笑容僵化的假的很,看上去非但沒有半點和善之氣,反從五官中透出一種隱隱的凶相。
“月玥真是多虧了墨先生與墨太太關心了,有了你們這麼好的公公婆婆,我們月玥往後去了墨家,定是要享福的了。”
一時間,四周都靜了下來。
空蕩蕩的談話室本就沒有幾個人,統共不過四人。
墨父墨母都端著茶杯,不輕不重的吹著水麵上浮著的茶沫子,似笑非笑模樣。
黎母大約是沒想到,黎父還要榨幹自己女兒的最後一點價值,執意要將她送去墨家。
黎月玥已經生了重病,甚至難以自理,看眼下墨家夫婦的態度顯然是來算賬的,不說墨家還肯不肯要黎月玥,就算是要了,黎月玥往後在婆家也定然不會有什麼好日子過,重病在身,還百般被刁難。
以墨家的身份,要怎樣的媳婦不好,非要一個重病纏身的病秧子?
黎母倏爾間含起了一股眼淚。
她腮幫子鼓鼓的,卻是咬緊的牙關與肌肉,恨恨的看著黎父的模樣,卻不得不聽從他的。
當年她也是千金小姐,被黎父蠱惑未婚先孕,黎父曾想打胎,卻被她強行挽留,這才使得黎月玥生下來便天生比別人發育不全一些,嫁來了黎家,才發現黎父並非表麵上那樣好,實則不過是鄉野婦女所生的孩子,骨子裏還留著無理的血脈,表麵一套,背後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