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很快就到了,但唐逸榮還是堅持每天接送傅黎光。有好幾次傅黎光都覺得這樣太辛苦,想說讓唐逸榮別送他了,或者直接搬來跟他一起住,免去路上的奔波。但話到嘴邊,他終歸還是沒說出口。他和唐逸榮還處在感情預熱期,沒到那個程度,沒必要提出來自尋煩惱。
但傅黎光的好心情是無法掩飾的,跟唐逸榮的相處讓他感到很愉快,因此更覺得看什麼都順眼。
年末的時候其實是很忙的,傅黎光家這樣的大公司要準備在年會上進行年終總結,又要把一年裏亂七八糟的業務收尾,但傅黎光精神抖擻,倒是戰力滿滿。
傅氏今年的年會做得盛況空前,因為拿到了康壹,業務版圖又向前擴展了一大步。因此年會提前一個多月就開始籌備,臨近年會的幾天更是從上到下忙得腳不沾地。
唐逸榮來接傅黎光的時候往往要多等一會兒,一直持續到年會前一天,傅黎光給唐逸榮遞了一張請柬,問:“你要來玩嗎?可以抽獎。”
唐逸榮接過請柬看了一眼,樂了:“有什麼獎?你不能黑幕我嗎?”
傅黎光居然真的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說:“獎品裏好像有一套鍋,雙立人的呢,你去抽吧,抽到了拿回家用。”
唐逸榮好笑道:“一套鍋,你自己怎麼不去抽?”
傅黎光嘖了一聲,斜他一眼,道:“又不是太貴的大件,也不是不值錢的小東西,不上不下的,我去抽很尷尬的。”
唐逸榮沒說去還是不去,隻發動了車子,一打方向盤,說:“好,走,先回家。新鍋沒拿上,就先用舊鍋給你做點好吃的。”
唐逸榮和傅黎光偶爾都會在對方的住處留宿,不過這種機會的確很稀少,兩個人回到傅黎光那裏,唐逸榮翻箱倒櫃地找出了砂鍋,站在洗碗池邊刷了半天。
傅黎光靠在廚房門口看他,有些詫異:“我家還有砂鍋嗎?我自己都不知道。”
唐逸榮斜覷他一眼,顯然不想對他這種相對較為弱智的發言進行什麼表態,他刷幹淨鍋,從冰箱裏拿出食材,一層一層碼進砂鍋裏,添上水,開始煲湯。
傅黎光剛才問了個蠢問題,這會兒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又換了個話題,說:“這麼晚才開始煲湯,今天晚上能喝到嗎?”
唐逸榮忙著調味,說:“今晚不喝,一直燉到明天早晨,起來就可以喝了。天冷了,早晨得喝點熱的。”
傅黎光伸著脖子朝砂鍋裏望,眼巴巴地說:“這雞還是我媽拿過來的,她說是散養的,多放點香菇吧,我想吃香菇。”
唐逸榮把湯放在爐灶上煨著,這才真正開始準備晚飯,傅黎光就在一旁看著,他一邊看,一邊處理工作中的郵件,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唐逸榮聊天。
“你看到了嗎,彙盛發了文春彙病危的消息,可能真的瞞不住了。”傅黎光低著頭說。
唐逸榮的背影頓了一下,而後說:“看到了,文煊收不了場,按不住大股東,被大股東爆出這事兒,過幾天就打算把他攆下台。”
傅黎光笑了一聲,問:“那他們不打算再來騷擾你,把你請回去嗎?”
“找了,我拒了。”唐逸榮說。
唐逸榮提到彙盛的態度,總讓傅黎光感到一種不吃回頭草的倔強,他混跡社會十多年來的油滑聰慧被剝離,原本清高孤傲又冷漠的本性重新顯露。傅黎光很喜歡。
但喜歡歸喜歡,傅黎光還是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他:“那你沒考慮過別的嗎?比如來康壹?”
唐逸榮詫異地回頭看了他一眼,道:“小黎,你要學會避嫌。”
傅黎光合上筆記本,說:“我不是心血來潮的,我跟畢濛的合約今年就到期了,如果他不跟我繼續合作,短時間我又找不到別人,就得自己頂上。不過你也可以當做我開玩笑隨便說說。”
唐逸榮沒說話,隻悶頭做飯,傅黎光也沒說話,繼續坐在旁邊低頭做自己的事情,房子裏陡然沉默下來,隻有抽油煙機在發出規律的嗡鳴。
傅黎光並不是心血來潮,畢濛最近在接觸獵頭公司的事情他有所耳聞,這尚且是能看得見的會麵,私底下的郵件往來、電話短信那就更不知道有多少了。雖然跟畢濛合作幾年來,挖畢濛的人一直不少,但傅黎光覺得依照畢濛的脾氣,他又是個聰明人,在出手後又失手,想必離開也是肯定的。
唐逸榮做好飯,坐在飯桌前,他終於撿起了方才被暫時擱置的話題。“我現在並不適合去你的公司,一來公司短時間接連換帥不是一件好事,二來,跟叔叔阿姨的關係剛剛緩和一些,別因為這些小事又鬧僵了。”
傅黎光有傅黎光的想法,唐逸榮有唐逸榮的顧慮,他們倆想的都沒什麼錯。傅黎光覺得唐逸榮如果真的放棄了事業,確實太可惜,唐逸榮覺得這不隻是工作的事情,最後一定會落在家庭關係上,唐逸榮把話說到這裏,兩個人其實心裏都清楚,也都能彼此理解,但都感覺到一種很難捉摸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