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黎光沒說好還是不好,他隻對唐逸榮說:“唐逸榮,有時候我覺得一個人的感情是有限的,在你不喜歡我的時候,我就喜歡你了,所以我肯定也會比你早日停止我的喜歡。所以我雖然還是不能放下,可我依然跟你重新開始了,趁著感情消耗殆盡的那天來之前,我想先留下一點可供紀念的東西。”
唐逸榮心裏感到有些痛,心口一陣縮緊。傅黎光還是那個人,就像他感受到的那樣,傅黎光冷靜而無望,依然極度不自信,對一切都持有傷感悲觀,哪怕他看起來是個認真工作的好領導好兒子,可實際上,他還是活在一片陰影裏。
這片陰影有幾分是拜唐逸榮所賜,唐逸榮又為他驅趕了多少,其實唐逸榮心裏一點概念也沒有,他隻能竭盡所能地陪著傅黎光,一直跟在他身邊,才能感知他的脈搏和心跳,然後推測出他心中稀薄的對未來的渴望。
唐逸榮拉著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說:“我不會再走了,我會一直陪著你的。就算你不需要我,嫌我煩,但是我不能離開你了。”
傅黎光又笑了起來,說:“當然不能離開我了,一切財產不都給我了嗎,離開我你就是淨身出戶的窮光蛋了。”
“也對,所以你得收留我,我沒錢也沒工作,除了你給我一口飯吃,我現在已經無處可去了。”
“是嗎?沒錢還浪費錢把這兒買下來,買下來也就算了,還要重新粉刷,換新家具,難道你以後會住在這兒嗎?全都打水漂了。”
“不是想讓你高興嗎?”
“我沒有高興,不僅看著傷心,現在傷心完了冷靜下來又想到你浪費了這麼多錢,還覺得生氣。你為什麼要這樣看著我,我現在是家裏唯一掙錢的人,我有沒有作為一家之主指責你未經我允許胡亂花錢的權力?”
“你有是有,但是你這是不是獨裁了,你不僅獨裁還不解風情。”
“那又怎樣?那你現在要升堂斷案嗎?要擊鼓鳴冤嗎?”
唐逸榮忍不住提醒他:“你把前後順序搞反了。”瞥見傅黎光的神色,唐逸榮又趕緊問他:“好了好了,是我不對,你餓不餓,想不想吃飯。今天大年初一,這邊沒飯吃,我們還是得回縣城找我姐姐。”
“你姐姐不是在祖屋祭祖嗎?”
“我騙你的,不然你怎麼肯來啊。”
“唐逸榮,你給我滾蛋!”
“好好好好,我滾我滾,你快把外套穿上,我先下樓熱車。”
唐逸榮在傅黎光要殺人的目光裏匆匆忙忙下樓,傅黎光也站起身穿好外套,他最後看了一眼這間宿舍,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又去衛生間接了瓶水給臥室裏的花澆好。
離開之前他扭頭看向昏暗的衛生間,洗臉池顯得有些破舊簡陋了,但是傅黎光好像還能看見年輕的唐逸榮站在洗臉池前的模樣。
這一次他沒有冷冰冰地轉頭,不冷不熱地伸出手。他衝傅黎光粲然一笑,像一同生活了許多年的老熟人一樣,對傅黎光說:“今天天冷,路上慢點。”
大約是傅黎光在樓上耽擱的時間太長,樓下響起唐逸榮按車喇叭的聲音,傅黎光眼前年輕的唐逸榮消失了,如果再準確一點說,應該是和現在的唐逸榮融合在一起。
傅黎光轉身下樓,唐逸榮已經把車停在了路邊,傅黎光冒著大雪奔過去,嘴裏嚷嚷著“來了來了別催了”,而後打開了副駕駛的門。
天色漸晚,大雪未停,但傅黎光終於也成為了有家可歸的風雪夜歸人,這樣就已經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