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逸榮在床上提心吊膽地躺了幾秒鍾,見傅黎光的確沒有要把他一腳踹下去的意思,於是便貼得近了點,嘿嘿笑了一聲。
傅黎光轉過身來怒瞪著他,道:“你幹什麼?神神叨叨的?瘋了嗎?”
“不是,是高興。”唐逸榮說。“沒想到你這麼喜歡安安,還願意在他假期的時候帶他去咱們那兒玩,我以為你會不好意思,或者有點認生的。”
弄明白原來唐逸榮在高興這個,傅黎光覺得有些哭笑不得:“這有什麼的,我要是整天跟你抬頭不見低頭見,也是很煩,讓小朋友來鬧騰鬧騰,等於是在幫你了。”
傅黎光還是在生唐逸榮的氣,講話夾槍帶棒的,但唐逸榮高興,傅黎光怎麼說他聽著心裏都甜絲絲的。在唐逸榮心裏,傅黎光說這話的意思,就等於是在給他倆的愛情增加保鮮劑,延長保質期,是有跟他長長久久過下去的打算。
唐逸榮越想越高興,忍不住半撐起身在傅黎光臉上親了一下。
“我真喜歡你!小黎。”唐逸榮親完就躺回去,說。他說話的時候心口還起伏不定,是真的心潮澎湃,難以自抑。
傅黎光突然被親了一下,先是怔愣,而後便又氣又好笑。唐逸榮年輕的時候老成持重,高冷且清高,一副拒人千裏之外,難以接近半分的樣子。現在人到中年了,唐逸榮卻像是少年人似的,衝動又愛搞浪漫,既不計成本地追愛,也放肆地表達愛。
傅黎光想,和唐逸榮錯過了十年其實也挺好的,十年的時間讓他在感情裏學會了收,讓唐逸榮學會了放,兩人融合,相處起來比之十年前要更輕鬆。
倘若十年前不曾發生那些事,或許他和唐逸榮也並不會走太久,畢竟兩個人那時候的性格天差地別,沒有磨合,也不能互相理解體諒,更不會有任何一方讓步。
想到這裏,傅黎光的心又柔軟了點,他把裹在自己身上的大半被子給唐逸榮蓋了一半,兩個人裹在一個被窩裏,唐逸榮立刻就主動靠了過來,把兩個人中間的位置填滿了。
傅黎光反手拍了拍唐逸榮,說:“好了,快睡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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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們去了唐逸榮的大姐家。唐逸榮應該是提早很久就行動了,他的大姐一家對傅黎光也很熱情親切。
住在大姐家的這一晚,傅黎光終於問了唐逸榮,是不是早就跟大姐二姐通過氣了,所以兩家人才都一點都沒有難以接受,甚至都沒有表示驚訝或者不習慣。
問這話的時候傅黎光正在看著唐逸榮收拾行李箱,他們要在唐逸榮的老家待三天,明天去祭拜完唐逸榮的父母就要回去了。
唐逸榮收拾東西的動作停了下來,他問傅黎光:“如果我說我幾年前就開始給她們做思想工作了,你會相信嗎?”
傅黎光沒說是信還是不信,他隻是看著唐逸榮,等著唐逸榮之後的話。
唐逸榮告訴傅黎光,從他打算重新挽回傅黎光那天開始,第一件事就是先跟自己的兩個姐姐坦白,一開始兩個姐姐當然很難接受——同性戀放在任何一家人身上都不會是一個能夠輕輕揭過的話題,更何況對唐逸榮兩個沒怎麼讀過書的姐姐來說,事業有成的唐逸榮是全家最後的希望。
但是唐逸榮要想挽回傅黎光,就一定要把大後方打通,他不希望自己將來在這頭焦頭爛額地追著傅黎光東奔西走,那邊還要因為家人的反對和阻撓,而影響到傅黎光半分情緒。
所以唐逸榮苦口婆心一遍遍地去勸,忍下了姐姐們的不解、謾罵、眼淚和痛斥,既要讓她們接受自己隻能喜歡傅黎光一個人,還要讓她們對沒見過幾麵的傅黎光保持友好的態度,甚至還要拜托她們跟家裏人也都做通思想工作,不要在任何一個環節讓傅黎光感受到不適。
“其實也不是我想麵麵俱到,隻是我覺得我做的多一些,讓來自外界的阻力小一些,才能專心去追求你,否則我四麵楚歌,想必很快就要絕望了。”唐逸榮說著,苦笑一聲:“就算做了那麼多的準備,還是有很多時候感覺一點希望也看不到,所以我覺得現在的日子真是萬幸,真的。”
傅黎光聽完,好一會兒沒說話,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
沒有任何一個人是不希望自己被當做全世界最特別的那一個人來珍視的,傅黎光一介凡人,當然也希望。尤其是在他遭逢背叛之後,那種對極度鄭重的愛的渴望幾乎超越了一切,成為他情感世界的王冠。
但是傅黎光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一份極度鄭重的愛,背後居然是這樣難言的震撼與壓力。“你做這麼多,不怕在做的時候心力交瘁,就放棄了嗎?或者你始終沒法打動我,那你所做的這一切不是都白費了嗎?”傅黎光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