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我自己也會想你問的這些問題,我才知道世上果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我對你付出這麼多,除了愛,還有愧疚,懊悔,想要補償的心態,時間長了就想明白了,你原諒我,是我僥幸重獲新生,你不原諒我,那也是我自食其果。”唐逸榮說。
說話間他已經整理好行李箱了,他把行李箱扣好立在牆邊,說:“別想那麼多了,快睡吧,明天山路不好走,睡不好沒勁走的。”
兩個人躺在床上,傅黎光主動朝唐逸榮的方向靠近了些,唐逸榮伸手摟著他,傅黎光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唐逸榮,我們都把以前的事情放下吧,放下,別再想了,別再回頭看了。”傅黎光低聲說。
唐逸榮點了點頭,在黑黢黢的房間裏,發出一聲低沉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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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果真難行,再加上這幾天剛下過雪,天一熱,積雪都存不住,山路上的雪化得淅淅瀝瀝,一路泥濘。
這幾年山裏通了公路,比之以往的土路要好走百倍,唐逸榮和傅黎光開著車上山,但車隻能停在祖屋院子裏,要想祭祖,隻能徒步上去。
祖屋雖然沒有人住,但是兩個姐姐都還記掛著這裏,時不時就會來這裏收拾打掃,連菜園也伺候得井井有條,雖然是冬天,可菜園裏絲毫不見荒涼破敗之感,大約在夏天的時候,還要為家裏提供一整個夏天的蔬果。
傅黎光和唐逸榮停好車,便提著祭品朝山上走,傅黎光走得踉踉蹌蹌,唐逸榮便一路攙著他,兩個人花了比上山多一倍的時間,才見到兩座墳塋。
墳前有些祭掃過的痕跡,大約是唐逸榮的兩個姐姐來過,唐逸榮把東西都一一拿出來擺好,紙錢在風裏被微微吹起一角,很快就被唐逸榮按住了。
失去父母已經十多年,再多的傷心也都淡了,唐逸榮看起來並沒有太難過,但他很鄭重,他點了香,又燒了張紙,說:“爸,媽,今年來看你們,跟前些年都不太一樣。”
他看了一眼傅黎光,傅黎光正蹲在他身邊,把他手底下壓著的紙錢抽出來,一張一張地遞給他,覺察到唐逸榮在看自己,傅黎光回望了一眼。
這一眼望過去,唐逸榮粲然一笑,繼續燒著紙錢,說:“今年不一樣的地方就是,我有家了,我跟我想要過一輩子的人在一起了,所以帶他來看看你們。”
傅黎光想說幾句話,唐逸榮卻沒讓他說,隻自己絮絮叨叨地說:“本來一確定下來就該告訴你們,但他工作忙,我也忙,總是沒空,也就過年這幾天才有空,所以馬不停蹄就來了。爸,媽,你們放心,大姐二姐過得很好,我也過得很好,往後一切都會很好的。”
唐逸榮原本覺得自己有很多想說的話,一向不怎麼會緊張的他居然還在心裏打過很多腹稿,可是真到了這個時候,他反倒詞窮了,反反複複隻會說一句我現在過得好。具體是怎麼好、有多好,這些唐逸榮想說,卻說不出來。
於是唐逸榮隻能加快速度,拚命燒紙給父母,仿佛想以此告訴父母,他現在賺了大錢,收獲了愛人,衣食無憂,心滿意足。
因此唐逸榮和傅黎光帶上來的之前很快就燒完了,先前燃起來的香也快要燒到盡頭,唐逸榮拍拍手,站起來,說:“我們走吧。”
傅黎光詫異道:“這樣就走嗎?就不在說說別的了?”
唐逸榮搖了搖頭,說:“不用說了,他們會感覺到的。”
“那我也不用說嗎?”傅黎光問。
唐逸榮突然笑了起來,道:“我爸媽都不善言辭,如果他們活著,你跟他們說話,他們一定也手足無措,不知道怎麼回答你。所以我跟他們相處一向都多做事,少說話,不然他們會不自在的。”
傅黎光哦了一聲,跟著唐逸榮慢吞吞起身朝山下走。但剛走出去沒幾步,傅黎光就跑了回來,他一邊跑一邊嘟囔道:“我覺得我還是要說幾句話。”
唐逸榮被傅黎光掙脫,站在原地,看著傅黎光跑回到父母的墓前。他鞠了一躬,很快地說了一會兒話,然後走到傅黎光麵前,說:“好了,走吧。”
“說什麼了?”唐逸榮問。
“沒說什麼,就是告訴他們放心,你過得很好。”
“這不是跟我說的差不多嗎?”唐逸榮笑著問。
傅黎光也笑了起來,他差點又滑一跤,被唐逸榮眼疾手快攙住了,傅黎光驚魂未定,仍然笑眯眯地對唐逸榮說:“那可不一樣,差多了。好了,快點下山吧。”
唐逸榮穩穩當當地攙著傅黎光,兩個人的身影很快便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