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琅琅。
依稀記得娘親給我取下的名字,靜如墨玉,素若琅琅,聽九娘說我娘是個溫婉如玉的女子,她自是希望我也能如畫中筆墨一般無塵無染,隻是娘親留下這個名字之後,我便在沒見過她的影子。
九娘給我送來蘇繡朱錦金欒嫁衣的時候,我還沉浸在剛剛出城的場景,那日南離戰敗,東夏國的兵馬侵戰城門,南離百姓心驚膽戰民不聊生,南離王無奈選擇和親之舉,而唯一有資格為南離百姓以及家人走這一趟的人,便是我,南離國唯一的公主,琅琅。
聽聞我要嫁的人,是東夏國的五皇子,一個從來未曾謀麵的人。
東夏帝王有五子,長子日淵,次子夜寐,三子扶風,四子沉央。傳言四人金戈鐵馬驍勇善戰殺聲震天,所經之戰戰無不勝所攻之成攻無不克。
倒是這五皇子向來不喜戰事,像隻閑雲野鶴終日遊山玩水好生自在。
自然,這一切,邊都是九娘告訴我的。
九娘說嫁給五皇子終是好的,這樣便不會卷入皇位的紛爭。
自我幼時起,九娘便一直照顧著我了,這一路陪我來到皇城腳下,顯然也是久經顛簸勞累的很。
我便由她回房睡去了。
而眼前燭台下擺放的嫁衣,映著燭火,流珠璀璨,定是九娘這日子一針一線為我鑲上去的。
夜已漸深,月朧當頭,火映紅妝,對著銅鏡卸下婉著青絲的紫玉發簪,梳弄著緩緩散落的長發。
十六年來,我常常在做同樣的一個夢。
夢裏我是一隻不老不死,無形無相,無生亦不滅的九尾狐,在那冰天徹骨的寒譚裏被白玉石煉化的鎖鏈禁錮著四肢,夢裏我欲是掙紮,便越被這鎖鏈打磨的生疼。
我夢見無數次當我漸漸要神型俱散的時候,總會出現一道金光,好似那道金光支撐著我內心的某個渴望,一種不知名的意念讓我渴望著踏出去,渴望著重生
我自然不知那是怎樣的一種渴望,以至於每次醒來的時候,總會有一種從頭徹骨的涼。
幼師父王曾許諾說,待到我的琅琅長大了,父王定許你一個全天下最好的男子。
全天下最好的男子。
九娘也說,我的琅琅公主,自然是要有全天下最好的男子相伴。
然後和親之前,朝中眾人都說琅琅公主要嫁的,自然就是全天下最好的男子。
而這句話,出自自幼疼我寵我的父王、
琅琅琅琅。
靜如墨玉,素若琅琅。
這半句娘親留下的詩。
我在想,娘親還在,究竟舍不舍得琅琅孤身一人離家而去。
我也會想,娘親不辭而別的時候,是不是也曾難以割舍繈褓中的琅琅,是不是也為我寫下過剩下的半句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