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好!”
電話那端很快傳來“嘟嘟”聲,柯以賢將手機從耳朵邊移開,看著監視屏幕裏的搜救人員紛紛離開自己搜救的海域,朝救助聲發出的海域靠攏。
柯以賢有種哀莫大於心思的悲傷,他看著握在手裏的電話,腦海裏浮現一個念頭:“你終究還是親手將阮溪給弄丟了。”
怪誰?誰也不怪!
他忽然笑了起來,仿佛有什麼觸動了他的笑神經,冷不防的也許隻是輕輕一點,但是那根神經就漲的難受,隻有放聲大笑才能緩解一下。
可是還是難受的,哪怕笑出了眼淚,依舊讓他覺得難受的不得不將身體緊緊的縮成了一團。
他窩在簡易的折疊小床上,像是得了癌症,疼的掙紮在死亡線上的病人一樣,身體抽搐著,縮成一團抖動著。
一直捏在手心裏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木然的接通。
“喂,有消息了嗎?”常成誌問道,聲音十分的平靜,也是一個和自己一樣明明知道了答案,但是仍然欺騙著自己的傻子。
“學長。”柯以賢叫著他,用著阮溪日常呼喚的語調,眼淚刷一下流了下來,打在了聽筒上,“你在哪兒?我想見你。”
這句話已經宣告了放棄,常成誌不傻,他知道。
隔著病房門上的正方形探視窗口,他的目光落在沉睡的李思齊身上,莫大的悲哀忽然從心底升起。
他看著躺在病床上,認識不到一年,但是已經有了一些感情的李思齊,他知道這個男人因為阮溪來到他們身邊,也終究因為阮溪,而離開他們。
“我在醫院。”常成誌忍著淚水開口。
“好,你等我。”柯以賢掛掉電話。
常成誌再次深深看一眼病床上的李思齊,轉身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窗外已經黑透了,被路燈照亮的夜色邊緣,黑的並不徹底,夾雜著深藍色。
他站在窗口,看著穿著警服的柯以賢踩過白天為李思齊祈福的粉絲們留下的一些痕跡,朝門診大樓走來。
三日來的折磨,讓他看起來很憔悴。滿臉的胡茬,眉眼間透著疲憊,他一步步走來,但是步伐卻透著輕快。
這種不協調,讓常成誌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柯以賢很快來到他的辦公室,輕輕掩上門,倆人麵相而立。
“學長。”柯以賢擠出一朵笑容,但是眼角的淚痕未幹。
“這個稱呼久違了。”常成誌也笑了笑,聲音有些哽咽。
“是嗎?”柯以賢低下頭,笑容未斷,“恐怕以後你也很難聽到了,不如今晚上我代替阮溪叫個夠。”
盡管已經知道事實,但是親耳聽到後的感觸依然讓常成誌忍不住落下了眼淚,他伸手用潔白的工作服袖口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說:“好。”
柯以賢一直覺得精神病院的燈光亮的刺眼,和他們審訊室裏一樣,坐在燈下的人總是情不自禁的緊張起來,然後隻能選擇坦白。
“如果阮溪留在美國就好了。”常成誌說,“這樣我至少還能偶爾聯係她,你和李思齊都能平靜的生活在自己的軌道裏。”
“不,李思齊是不可能了。”常成誌發覺自己說錯了之後,連忙改口,“也許新聞會改寫,他依然不會有好的結局,但是我們卻是身為旁觀者來看待這一切,不至於這麼悲傷。雖然我這麼說很冷血,但是我真的難受的要死了。”
倆人相對而坐,隔著常成誌收拾的整齊的辦公桌,像是互相審訊,互相麵診一樣,他們坦白著內心。
“李思齊,會醒來嗎?”柯以賢輕輕的問道。
常成誌搖搖頭,“醒不來了,就算醒來,他也不是之前的李思齊了。”
“人是萬惡之首,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就是罪惡的,所以死亡隻是在贖罪。”柯以賢開口,目光沉靜的可怕,“這幾日找不到阮溪,我一直在研究太宰治,試圖去體會PT的心理,其實我們都錯了,如果早點這麼做,也許能夠改變結局,也說不定。”
常成誌苦笑著,目光落在交錯的十指上,被燈光照的發白的食指,瘦骨嶙峋,這段時間的折磨,不光是他,所有當事人都脫了層皮。也許放棄是對大家的救贖。
“不談過去了吧。”常成誌說,“你有什麼打算?”
“我再想,”柯以賢靜默片刻說,“我再想是活下去變成不是之前的柯以賢,還是回去好好睡一覺。”
說完,他在常成誌呆滯的目光中,微微一笑,起身朝門口走去。
他拉開門,麵容疲憊,但是步伐輕鬆。他聽見背後傳來常成誌忍著哭泣的聲音:“你也要離開我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