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回答,活著真的太累了。
如果人生來是罪惡的,死亡是一種救贖的話,他願意救贖自己。
柯以賢走後的常成誌,一個人坐在慘白的辦公室裏,對著白的晃眼的牆壁,哭的撕心裂肺。
黑夜的玻璃窗倒映出他最是無助的模樣。
夜晚站在這個岩石邊,感受到的海風要淩厲的多,柯以賢脫下了警服,換上一身黑色西裝,筆直的西裝套在他瘦削的身體上,在海風中矗立著。
這裏是阮溪掉落下去的地方,整個蘭市的網名都看到了。
他們驚恐過,為阮溪傷心過,卻唯獨嚐試不到他心裏的痛苦。
腳下的石子咯的腳生疼,他看著沐浴在夜色的海麵平靜的像是一副畫一樣。他回憶著阮溪,從見到她第一麵一直到最後一麵,點點滴滴,總覺得已經忘記了,沒想到竟然這麼清晰的鐫刻在腦海裏,就連當時的情緒都記的那麼清晰。
回憶不管好壞,都是美麗的。因為記憶裏的她是鮮活的。如果當時知道會是這麼的結局,他一定不會去打擾她,就那麼守在她身邊,默默的就好。
然後既然是回憶,就注定回不去了。
那麼就一切回歸原點,從她掉落下去的地方跳下去,或者到了另一個世界,他能夠成為一個陌生人和她擦肩而過。能夠回頭互望一眼也是好的。
夜色由濃轉淡,東方天空的白色越來越大仿佛要吞噬掉夜的黑一樣,在天空中劃出一道黑色的線,將海的上空分割成黑白兩色。
想的太多,總是耽誤了時間,柯以賢深吸一口氣,站在黑暗的天空下,凝視著東方的白天。
在這樣的美景下離開,還算不錯。
他深吸一口氣,想象著自己縱身一躍的灑脫。
忽然耳邊再次傳來鯨魚的叫聲,整齊的,並不雜亂。聽起來也不似雷達探測器裏的焦急和悲傷,反而輕快了許多。
想必是危險解除了吧,被這些歡快感染,柯以賢尋聲看過去,貪戀人生最後一抹溫柔。
太陽還沒有露出海平麵,但是東方的天空和海麵都已經鍍上了一層溫柔的橘色,波光粼粼的海平麵上,幾隻大小不一的海豚從海平麵上躍起,在空中化出美麗的弧線後,重新落入海中,濺起的海浪也沾染成橘色,在他們的歡快的叫聲中顯得柔情萬種。
而一艘艘搜救的快艇,被他們包圍著極速前進,這一幕看上去讓人心潮澎湃。
柯以賢欣慰的笑了,放棄並不是不值得的。能讓他在死前看到這一幕,也是上天的恩賜吧。
這才他徹底放下心來,他輕輕閉上眼睛,朝前邁去。
然而,忽然而至的警報聲打亂了眼前的和諧,緊接著嘈雜的呼喚聲響起,柯以賢猛然睜開眼睛,渾身的血液由剛才的凝固瞬間活躍了起來,以至於他的雙眼眼珠暴起。
他分明聽見那句響徹整個海麵的話,這句話仿佛海洋之神顯靈一樣,賦予了所有奇跡——被害者已獲救,暫無生命危險。
春季是萬物複蘇的季節,太陽線越過赤道朝北回歸線轉移,北半球陸地上氣溫漸漸回暖,由冬天進入春天,直至夏天,而此時,北半球的太平洋裏,由於暖流的影響,魚類會朝溫暖,幹淨,安全的海域遷徙。
阮溪掉入海裏,順著海裏洋流的方向,飄向深海處,遇見了遷徙隻此的幾隻海豚,被海豚護送到附近的一座小島邊緣礁石上,海豚們一直在島嶼附近守護著昏迷不醒的阮溪,由於長時間救援人員沒來,海豚恐怕會錯過遷徙的最佳時機,於是便發出求救的尖叫聲。
這一消息經由網絡再次飛速傳開,那群救人的海豚迅速圈粉,無數網友紛紛表示,保護環境,保護海洋,是人類的責任,同時也是人類的義務。
珍愛其他物種,同樣是珍愛人類自己。
總之,阮溪得救了。
常成誌和挺著大肚子的藍婷,以及阮溪的媽媽跌跌撞撞的來到蘭市第一人民醫院,和一群記者一起守在在急診室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