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唐、李白……
雅魯藏布江的水滾滾奔流,雖然遠遠比不上大漠之中那黃河奔湧的滔滔氣勢,但是在這雪域高原裏卻生出了另一番難以描述的奇幻氣魄。我從軍時間已經不短了,前前後後加起來也有五年了,這五年之間發生了很多事,很多悲歡離合,很多身邊的人死了,很多新人不斷的湧現到我的世界裏。
這五年是我最不願意回憶的五年,我在這五年裏什麼邪惡的事都見過,什麼難聽的話也都聽過,我目睹了軍隊對無辜百姓的屠殺,看見了一個野蠻部落對一座文明城鎮的奸淫擄掠;甚至在極其苦寒的狀態下和幾個野蠻人分吃了一個漢族女子的死屍。
這些被我回憶起來都是說不出的惡心,我不願意想,我的記憶很自覺的在一點點的刪除這五年來的記憶。刪來刪去,倒是留下了很多人,留下了很多事,這些都是我命裏最寶貴的東西。
吐蕃國的天空是如此的清澈,低低的垂下來讓佛教裏的一切神靈都與你的心沒有多遠的距離。我伸出手,空氣稀薄的一片空靈,我貪婪的呼吸著,這空氣是如此的聖靈。好似長安大街小巷的一切紛爭都與我無關,這是一個與我過往的世界毫無瓜葛的天地。
我的裝束與這塊土地是如此的不符,我手裏還握著那一把讓我厭惡的屠刀,那把屠刀沾染了很多人血,不論他們是來自哪個民族,有過哪些信仰,是男是女……我都對他們感到深深的愧疚。沒有一個人有權殺另一個人,沒有一個人有理由不好好的活著。
我雖不是佛教徒,我雖不是聖人,但是我看見殺戮就會覺得不忍,我做錯事就會覺得有罪,我是如此的脆弱,如此的渺小。我連自己的生死命運都根本左右不了,我又怎能靠著一己之力讓這世界上的人全都變成不懂得屠殺與強奸的文明人?
其實,我離開長安以來,所見到事不過隻有兩件:屠殺。強奸。
我的隊伍裏有個來自羅馬(唐朝時漢人稱羅馬為大秦,為了不讓讀者朋友把羅馬和秦始皇的大秦所混淆,本文一律稱之為羅馬)的卷胡子士兵說,古希臘有個哲學家,他說過一句名言,後來被截教的長老給釘死了——他說,性與暴力是人類永恒的兩大主題。
我自小就被孔聖人所教育,孔聖人說,人是善良的,人性是溫暖的,不知道忠孝禮儀的人就是禽獸,就是畜生。離開了長安,步入了這浩瀚無垠的西域,我才知道,孔聖人也無非是是天地間一個渺小的人類,他和我一樣脆弱,一樣無力,一樣把握不了誰的命運,不然,殺戮和強奸怎麼會充斥著我的兩個眼球呢?
這吐蕃國的空氣是如此的清澈,我貪婪的呼吸著這雄渾浩蕩的空氣,雄壯的禿鷹聞到了死屍的氣息,一圈一圈的飛來,遠處,一個穿著大紅袍的僧侶正在用我聽不懂的語言唱著佛經,為這些死屍超度。
……吐蕃民族的來源,《王統世係明鑒》記載,是獼猴與岩魔女結合,子孫繁衍,分別在今西藏各地開墾平地,建築城邑。直到聶赤讚普,即吐蕃王係第一代讚普從天降臨,才有了君臣之分……
我貪婪的吞下口水、還有這高原清澈的氣流。我不是佛教徒,做不到清心寡欲,我看到妖嬈的女子也會忍不住在意識的最深處幻想扯掉她的衣衫與她交歡,我血氣一上來也會忍不住揮舞著屠刀,屈從於暴力的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