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上(1 / 2)

我把父親的警訓當成了諒解,深感迄今為止還無所作為的我,多麼混蛋多麼自私。

第二天我匆忙忙往舊皮箱裏胡亂塞了幾件換洗的衣物。為了甩開陪同,我故意選了條彎彎繞繞的水路,以其哄騙我二哥上當,我還假裝不記得在過去九年裏、兩次乘船中、他有四趟想要戰勝暈船的笑料。我等不及的催他,好打亂他做暈船前的準備。結果惹得我二哥的拖延症大發,慪的我他媽的這句話愣是沒敢說。弄到最後隻趕上這麼一艘補給的貨輪,而且很快要開往非洲。

唉,煩事太多,上了船,我懶得問二哥是誰幫襯著打通了關係,糊口說了幾聲謝謝,就算是報答了個別出錢會賣力的好人。自不必說,我二哥他不是那種會把一生的暈船準備一次性用光的人,我也懂二哥他在這個時候拋下,或任由我,用他所崇拜的單騎北上的精神來證明什麼。列如讓幾件出糗的事跡像鹹魚那樣翻一回身,提起來時又多幾種味道。

又一個風平浪靜的夜晚,大概是因為這艘吃水很深的貨輪上駝運著亞洲野象的關係,像東南亞猩猩,以及和它們體形差不多大的食草家族。要問它們如此沸沸鬧鬧的原因,我想權當是為了對麵的鐵籠裏裝滿了各自為營的宿敵,它們是另一群對新鮮血肉渴望已久的肉食動物。

有時我會趁著看守底艙的管理員貓進收發室裏處理私人信件的空當偷摸進來,觀摩個幾分鍾。聽到門栓滑動的唆唆聲就立馬疾走到門背後,沒人會注意陰暗的拐角旮旯,因為哪裏卷縮著一條瘮人的巨蟒,我聽聞它咬過的那些不安分守己的人說(船員們也都這樣說。):它下口雖重,但大都很禮貌的咬在手上,還沒有那條蛇像它一樣會失敬到去亂咬某個人的脖子,把七寸的要害處放心的暴露於捕蛇人的眼中。管理員也對探訪這片社區的人強調了幾則行為條款。

1,不要嚐試喂食

2,不要模仿猩猩

3,不要招惹大象

4,保持距離,學會尊重

寬正的木板箱裏,有一雙布滿冷靜魅力的蛇瞳,很有幾回險些讓我著迷,它讓那對眼睛時常隱匿在木條板縫的拚接中,每當我想要往裏再行窺望的準備時,它就會頂起光滑的頭頸,用那對冷傲的眼眸製止我。就這樣我成了混跡這片社區的自由人,我從那位蛇兄身上學到了很多東西,隱隱學到了近乎道家學說,譬如無常勝有常,時常否日常的玄門,妙理。幾次大著膽子偷偷摸摸的進出,正是因為有了這位蛇兄的教悟。我想這也可能是管理員為什麼要把它安排進拐角陰暗的原因。

但,一旦心存僥幸,離依賴和失去,也就不遠了。

一天,我的苟且行徑終於被值班室的船員發現了,我被他當場抓個現形,我的心境猶如變色龍一般急劇褪變,像挨了幾下錘擊的椰果。我考慮著要說一些類似甲板上待著無聊,碰巧聽見下麵奇怪的動靜,所以忍不住好奇而來的一套說辭。可是在他看來,我破綻百出,根本搪塞不過他所具備的混世耳目。他滿臉不信任的審視著我,先是品味我的衣著,繼而度量我的相貌,然後他才淡定的露出輕蔑的神色,想把我看成是靶標上的紅心,好來打發海上生活的苦悶。

“你在這裏幹什麼。”他在潮濕積起汙水的地方站著,上半身赤裸,古銅色的膚色顯得肌肉粗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