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溫潤著湖麵的微風,深秋落下來的光暈,將車窗裏抓握方向盤的手指映得尤為玉嫩,擦馳而過的車輛也都披上了落日的餘暉。
由此我才能想象的到,那把躺在遮陽傘裏的槍:貼上嫻靜的手指,盈盈一握的力量。
黑漆色的槍身終將成為暗夜的剪影。
“我們真的順路嗎。”躺在後座上,體格魁梧的偵探,身體有些束手束腳,像隻剛解凍的蝦。
“算是吧。”我聽到模棱兩可的回答,司機小姐騰出右手,白蔥玉嫩的手指在儀表盤上揪著調頻廣播的按鈕。
“找歌聽?”我看著細紋木質的儀表盤。
“想聽嗎。”她把右手重新搭上方向盤,戴著墨鏡的眼睛微微側向我這邊。
“好啊。”我接受了邀請。
我們仰靠著椅背,聽著廣播裏的弦樂。偵探把腦袋枕在挎包上,獨自凝望著紅葉遮擋的天空。
弦樂落幕,一首李斯特的《鍾》歡快流出,前奏曼妙。
藍色的敞篷車,駛入一片焦糖色的樹林。司機小姐摘下了她的墨鏡,放緩了車速。我們各將一隻手臂搭在車窗上,眼望夾道兩邊的楓木林,指尖跟著心情的愉悅跳動著節拍,仿佛為了跟上落葉的節奏而輕輕緩緩地敲擊著藍色的車漆,融入赤焰欲滴的山火之中。
盤山的車道愈轉愈烈,愈加陡峭,我看著碼表慢慢往上攀升。如果把這裏的崖道看做高聳雲天的大橋,如果《魂斷藍橋》的女主想為愛殉身的再激烈一些。但為了機組人員的安全,我不敢強烈建議在這裏布景。每次尾翼的車燈掃過彎道,我都會擔心偵探會被甩出後座。但偵探怡然自得,絲毫不覺得險象環生,顧自吟唱著崔健的《假行僧》:
我有這雙腳我有這雙腿
我有這千山和萬水
我要這所有的所有
但不要恨和悔
司機小姐咳嗽了幾聲,把我的注意力削弱了一半。她撥轉方向盤的手勢十分靈活,我隨之猜想著她會有哪些特殊的職業。
“車速夠快的。”
“你怕。”
“我怕後座的野豬亂竄。”
“放心,他死不了。”
“倒不是擔心這個。”
“你怕他臨死咬住車門不放。”
“這個倒沒想過。”
“那你在擔心。”
“我擔心連車帶人,翻下澡盆。”
“澡盆?”
“你不覺得像嗎?下麵深邃不見盆底。”
“這麼說我們是在盆沿兒上跑嘍!”
“對,驅使想象力推進。”
“你怕什麼。”
“我不是怕。”
“嘴硬。”
“我就是想在我們死前多開幾個玩笑。”
“怪人。”
奇怪,我和司機小姐逐漸攀談起來,感覺她也不是那麼冷若冰霜,但她為什麼要隨身帶著把槍,難道人人都有其走不出的陰影角落。
“你那把槍。”
“我那把槍有什麼問題嗎?”
“可是把好槍。”偵探冷不丁的插進來。
“用來打野豬。”我懟他。
“你小心一點,我隻是提醒,子彈射出再無回膛的可能。”
“我有分寸,不勞費心。”司機小姐盯著後視鏡。
“好好好。”偵探回應著後視鏡裏的眼睛。
“我很少看見女人帶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