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自然形成的位麵被稱作“半位麵”或者“亞空間”,塔砂見過這個。古代法師的法師塔,白塔法師在帝國都城下方製造的那個魔力核心,兩者都是人造位麵。法師在位麵的研究上走得最遠,在理論這一方麵,甚至勝過一些生的空間賦生物。
拉什德嘉是個法魔,它既是高等深淵惡魔也是優秀的法師。
“什麼是最強的深淵惡魔?哪一種造物最得深淵意誌所鍾?——數千年來,埃瑞安三大位麵的生靈一直對此爭論不休。”拉什德嘉,“在我開始研究位麵的時候,我才發現了答案。不是最容易進階的怒魔,不是到處都是的惡魔,不是源源不斷的魔種……是地下城。”
聽上去簡直在開玩笑。
地下城是深淵的前哨,也僅僅是前哨而已。在不入侵主物質位麵的時候,深淵誕生的地下城大多毀於魔物與環境的變動,運氣壞的成為惡魔的糧食,運氣好一點就成為某些惡魔居住的地點。這種長期沒法動彈的建築物在惡魔看來相當弱,根本不適合在深淵生存。與其地下城是某種惡魔,不如是深淵的特殊建築物。
這種東西是最強的惡魔,隨處可見的深淵前哨受到深淵意誌的鍾愛,就像聲稱史萊姆是魔物之王一樣。
可是拉什德嘉沒在開玩笑,而事到如今,塔砂也能夠理解了。
“法師塔存在於法師製造的亞空間中,隻是對位麵的拙劣模仿,地下城卻生是位麵的種子。”法魔領主,“隻不過,後者很難長成而已。這也是法則的限製,越強大的存在越難以誕生。在這方麵,世界的衰落反而給我提供了機會,當法則開始殘破,新生的世界得到了出生的機會。”
空間,位麵,世界。法師塔,地下城……新世界。
在過去的時代,沒有法師認為地下城能與法師塔相提並論。法師塔是傳奇法師的作品,蘊含著各式各樣精妙的符文與法術,平衡,完美,在與自然位麵重疊的亞空間中自給自足。而地下城呢,那充其量是個魔物巢穴罷了。它就是最普通的建築物,規劃尚可,連空間折疊都不存在,更別和位麵之類高大上的概念扯上關係。
但在現在的時代,法師們絕不會認為地下城不如法師塔。在塔砂的進化發展之中,她與普通的那些深淵前哨,已經完全是兩種東西了。
為什麼?憑什麼?
曾讓塔砂輾轉反側的答案,已經近在眼前。
“你用一座地下城擔任了世界的‘模具’?”塔砂。
“我用一座地下城擔當了培養基,或者我隻是用自己灌溉了世界的種子,我不知道真相是哪一種。”拉什德嘉搖了搖頭,真奇怪,塔砂不知道它的頭和脖子在哪裏,卻能感到它在搖頭,“我塑造了一個世界的雛形,可是還是不夠。”
“沒有靈魂。”維克多沉重地低語,他已經完全明白了。
拉什德嘉企圖創造一個世界,讓這個世界西區埃瑞安的養料柱狀成長,長成後從埃瑞安脫落,獲得新生。它發現霖下城的潛力,完成了各種法術與獻祭,卻被最後的問題攔在了外麵。就像死靈法師的複活術隻能複活行屍走肉,這個被法魔領主催化出的新世界,沒有某種幾乎看不出影響卻又不可或缺的東西。
“是啊,隻是普通地創造一個世界的話,隻要等待就可以了。但要想讓新世界成長後順利脫離,必須要贏靈魂’才校”法魔領主幹癟地,“這個世界萬萬年的生長都隻產生了稀薄的位麵意誌,我在數百年間強行催化的世界,又怎麼可能生成那種東西?填補進一個靈魂是最方便的方法,可是我自己的不行,在無數次失敗之後,我明白了,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靈魂都不校”
一直以來的疑問,似乎有了答案。
塔砂呼了口氣,接話道:“需要界外的靈魂。”
這就是原因。
星界從埃瑞安生靈的概念中消失,直到塔砂破它。通往界外的道路被封鎖,埃瑞安的眾生無法逃離,但塔砂卻可以進出於壁壘之間,因為她本來就不屬於這裏。倘若新生的世界填充進了埃瑞安的靈魂,它等同於再一次被捆綁在了埃瑞安身上,隻能跟這個世界共存亡。唯有界外的靈魂,才能帶來變數。
“開什麼玩笑。”維克多譏笑道,“你如果有從界外攥取靈魂的能力,哪裏還需要為了逃生花那麼大的功夫?為了帶著整個新世界雞犬升嗎?我不知道你有這麼好心。”
“的確,我做不到。”拉什德嘉坦然承認,“我隻能等待。”
拉什德嘉等待了數百年,等到了遠方某個世界的某個夜晚。那個世界某一處雷鳴電閃,風雨交加,名為塔砂的普通人類開車駛入一片暗沉沉的幕,一頭撞上了空間縫隙。
走在路上被雷電劈中的幾率是數百萬分之一,每年一個國家死於雷擊的人可能超過一隻手。中千萬大獎的幾率比被雷擊更低,但每過幾年,世界媒體總會對新出爐的幸運兒津津樂道。一個人遇見空間縫隙,被卷入並平安到達另一個世界的幾率有多大?那個數字要是計算出來,可能無限接近於零吧。但在星界無窮盡的這麼多世界裏,在看不到起始也看不到結尾的漫長時間線上,隻要這幾率不等於零,總會出現一個幸運兒,或者倒黴鬼。
“按照最完美的計劃,界外的靈魂本該直接出現在深淵,出現在我為你準備好的軀殼裏。”拉什德嘉歎了口氣,“但是出現了一些意外,讓你進入了主物質位麵。我做了許多準備,能讓沒有軀體的界外之魂盡快進入深淵,誰都沒有想到,那裏還有一座與深淵斷開、還能夠憑依的廢棄地下城。”
“我還是贏了,即使我死得比你早。”維克多露齒一笑。
“還沒結束,不能論輸贏。”法魔領主一直幹癟無力的語氣中,也泛起了一絲笑意,“現在,到了糾正意外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