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朔二十六年,仲冬。
奉承運皇帝,詔曰:宣武侯楚淳私囤兵馬,勾結逆黨,謀反作亂,誅九族,府內一幹家仆流放發賣,欽此。
辰初,蒙蒙亮,城內彌漫著薄霧。
一陣盔甲摩擦的刺耳聲,由遠及近,停於一座華貴的府邸前。
呯呯呯!
“誰啊,這一大早……”
咚!剛挪了一條縫隙的大門,被猛地踹開。
守門的廝一個趔趄,仰躺在地。
凜過神,見是官兵,忙爬起身,鎮定道:
“不管你們為哪方人馬,有什麼事,待侯爺回來……”
一雙雲緞錦靴跨入,朔風吹得袍擺上的祥雲暗紋起起伏伏。
“你們的侯爺,回不來了。”
清冽的嗓音,十分好聽,卻無溫度。
廝看清來人,驚愕低呼:
“大少爺!”
噗呲——一截鮮紅掉落。
為首的將領拭淨短匕血跡,麵無表情道:
“胡亂稱呼七皇子,當處斷舌之刑。”
繼而抬手高喝:“一個都不準遺漏!”
雜亂的腳步,哭嚎及叱罵,縈繞於偌大的府邸。
雲玖卿揉著惺忪睡眼,渾渾噩噩站在後院庭中,尚不知發生何事。
身旁擠著眾女眷,幾位姨娘顫顫栗栗,臉色灰白如土牆。
“楚暮!”滿頭銀絲的老太太一拄拐杖,怒道,“侯府養了你二十多年,到頭來,就這般回報的嗎!”
她踮起腳尖,偏頭望去。
苑門處立著一名年輕男子,肩披鴉青色大氅,烏發半束,逆著光,看不太清長相。
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她名義上的大哥。
“回報?”男子像是聽到什麼趣事,低低笑出聲,“一來,這謀逆罪且不是本皇子讓侯爺去犯的,今日不過奉命行事,二來如果老夫人指的是銀兩,相信數月前,已經全數奉還,二十一年,折算下來,隻多不少。”
“你!”老太太捂著胸口,氣得發抖。
“相較於楚淳這些年的所作所為,不落井下石,實屬仁慈。”男子垂著眸,緩緩轉動拇指的玉諜,“記住,君才是國姓,將死之人,就不予計較了。”
“老祖宗!”
老婦人軟軟的倒下,頓時響起一片哀泣。
混亂中,她瞥見男子唇角揚起的那抹嘲諷弧度,沒有對這個家的一絲眷念。
東陵國牢,昏暗潮濕。
“誰是雲玖卿?”
高燒一夜的她,披著襖子,晃晃悠悠的起身。
“出來!”牢頭拉開木門。
“你們要做什麼?”
兩名婦人攔在前方,神情警惕。
“她走運了。”牢頭冷嗤一聲,“不在九族內,且生父有戰功,皇上網開一麵,嘖,能從牢全身而退,可真是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