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仁義替周菊把脈,證實了她懷孕一事兒,周菊笑得合不攏嘴,開口問道,“韓大夫能看出是兒子還是女兒嗎?”有些生不出兒子的人家喜歡去寺廟拜佛,她這回尋思著也要去寺裏拜拜,家裏有個女孩了,可不能再生個女兒。
韓大夫蹙著眉,在周菊期待的目光下緩緩搖頭,“這個,我倒是無能為力了。”站起身,拎著箱子出了門,和送他的裴俊道,“你媳婦身子骨弱,連著懷孕,身子吃不消,往後,好生養著,否則,生孩子那會,還有得受。”
他是大夫,知曉延續香火是頭等大事,然這麼多年的經驗告訴他,連續懷孕,對身子傷害大,周菊身子怕承受不住。
裴俊皺了皺眉,細問韓大夫平日需要注意什麼,聊了好一會兒,送韓大夫出了門,裴俊才收斂了一臉凝重。
得知自己懷了孕,家裏的活兒周菊什麼都不做,更別伸手抱大妞了,宋氏知曉周菊的情況,並未什麼,遵著裴俊的意思,每,燉了肉,好吃好喝的供著的周菊。
沈芸諾從裴征嘴裏聽來這事兒,多少為周菊擔憂,她生洛時不覺得有什麼,臨著生雪,心裏仿若壓了塊石頭,悶得她喘不過氣,生怕生了個兒子,叫裴征失望,好在,老待她不薄。
和裴征起這個,裴征哭笑不得,抱起木床裏的雪,輕輕在她額上落下一吻,“隻要你肚裏出來的,兒子女兒我都喜歡。”見沈芸諾撇嘴,他又加了句,“不過,女兒更得我心意罷了。”
“人家都重男輕女,你倒是反著來。”沈芸諾伸手,讓裴征將孩子給她,順口問起灌臘腸的事情來,邱豔和方氏照顧她坐月子,灌臘腸的事兒她沒仔細問過。
裴征挨著她坐下,眸色溫柔,“他們人老實,沒多大的事兒,再過兩三日就封山了,下午,我回村拉臘腸,順便將年禮送回去,你有沒有什麼需要捎的。”
他給了裴年足夠的銀子,封山後,他們在村子裏也能灌臘腸,不影響活計,“我和三哥商量著,明年,將咱的院子改改,入冬後,專門騰出來灌臘腸,叫大堂哥和村子裏人打過招呼了,明年大家可以喂豬,全賣給我們。”
一年兩年,村子裏的日子總會越來越好的,將來的興水村,他希望是富庶的。
“成,你記得將箱子裏的衣衫拿給二哥,金花嫂子也快生了,你買兩隻雞回去,和杉子哥好好。”李杉頭回當爹,性子五大三粗,女子坐月子馬虎不得,別讓金花損了身子。
裴征一一記下,雪見長,五官像極了沈芸諾,和大丫比較,不知曉的還以為是大丫親妹妹呢,雪吃奶時舉著一隻手,懶洋洋的模樣叫裴征心口一軟,“三哥雪像你,長大了肯定好看。”
話題轉得快,沈芸諾一時沒轉過彎來,低頭,望著女兒的臉,她不記得她時候長什麼樣子了,笑道,“雪,自然不會差的……”
語聲剛落,屋外傳來方氏的敲門聲,“裴娘子,有人找,他們是洛的三爺爺和大堂伯……”
裴征擰眉,韓梅那邊,他迂回的提了下,沒見著裴良和裴元戶上門,他還以為三房找著新的路子了,沒想著,二人會這時候來。
“三叔和良堂哥?”
“方嫂子,那是我三叔和堂哥,你領著他們去堂屋我馬上來。”二人上門該是為著臘腸一事,裴良手裏有多少銀子他不清楚,每日買豬肉,給幫工的人工錢,臘腸賣不出去,手裏沒有周轉的銀子,裴良該是沒有其他法子了。
裴征簡單了下三房的情況,隻字不提韓梅的事兒,“良堂哥和三叔一塊上門,為著臘腸的生意錯不了,我記著你的,不會應下的。”他沒有嚐過三房那邊灌出來的臘腸,即使味兒一模一樣,他也沒理由應下。
穿了身衣衫,朝沈芸諾懷裏的雪道,“爹出門了,待會回來。”
沈芸諾生洛那會他雖欣喜若狂,卻沒現在這般,離開一會兒,心就空蕩蕩的,沒事兒了,隻想早點回家,哪兒也不願意去,大抵,和家裏的人有關吧,心裏有牽掛,才會寸步不願離開。
堂屋裏,裴元戶惴惴不安的坐在上首,裴良的視線在方氏身上頓了好一會兒才移開,裴征在南邊賣銀耳掙了銀子他知曉,隻是,沒想到,他這麼快就搬來鎮上,還請了人服侍,他年紀比裴征大,雖然在鎮上買了宅子,可一家子人都住裏邊,整日磕磕絆絆,大事算不上,雞毛蒜皮的事兒倒是不少。
正想著,穿著一身嶄新竹青色衣衫的裴征進了屋,眉清目朗,溫煦和善,同在南邊那會,氣質截然不同。
“三叔,堂哥,怎麼想著有空過來了?”裴征在旁邊椅子上落座,雪洗三,他去三房知會了聲,三房沒人來,禮也不曾有,換做往年,裴元戶不現身,禮少不了,今年這般,明眼人都瞧出了不對勁,他對此略有頗辭,倒不是因為裴良請人灌臘腸,而是不滿意雪被人輕視了。
他捧在手心的人兒,洗三那日人越多越好,裴元戶和裴良不給雪麵子,便是不給他麵子。
裴元戶牽強的笑了笑,端起桌上的杯子,一口而飲,答非所問道,“前幾日我身子不舒服,雪洗三的事兒也給忘記了,之後想起來,問你三嬸和堂嫂,才知她們沒送禮。”話落,從懷裏拿出一個不大不的盒子遞給裴征,“這個,算是三爺爺給雪的禮了,你別嫌棄。”
老實巴交了一輩子的人,謊話,難免麵紅耳赤,裴征沒接,也沒落裴元戶麵子,“三叔什麼呢,雪年紀,哪會計較,那日家裏忙,我也忘記再和您聲了。”
裴元戶扯了扯嘴角,聽著這話,心裏愈發不是滋味,惡狠狠瞪了眼裴良,如果不是他,自己今日也不會這般丟臉,課沒法子,他年紀了,指使不動他們了,許多事兒,心有餘而力不足。
裴良大致掃了眼屋子擺設,物件不算多,勝在給饒感覺舒服,他插話道,“三堂弟可是猜著我們今日來所謂何事了?”
裴征挑眉,故作不懂。
裴良開門見山道,“在南邊吃了回臘腸,我心裏就惦記著,後來,隻顧忌著灌臘腸,倒是忘記買賣這事兒才是最關鍵的了,回過神,家裏的臘腸曬了好幾長竿子,心裏才著急起來。”他在南邊就動了心思,二弟三弟認同他,回來後,得知裴征囑托裴年招人灌臘腸,他也忙開了,臘腸對清水鎮的人來是個新鮮吃食了,物以稀為貴,他以為會賣個不錯的價格,沒想到,酒樓那邊買倒是買了,價格卻低得很,鎮上其他人家也有買,可買得少,尋常的莊戶人家更是問都不問,家裏囤積了不少,有些甚少發黴了,至今,一文錢沒掙著不,家裏的銀子花得差不多了。
不得不,來讓裴征幫忙。
“臘腸賣不出去,有些甚至發黴了,我和二弟三弟這些年掙的銀子除了買宅子,全花到這上邊了,三堂弟,你瞅瞅能不能幫忙引薦知縣大人府上的管家,價格低些也成,能將院子裏的臘腸賣出去就成。”知縣大人買裴征的臘腸,價格多少他隱隱打聽過,比他賣給酒樓的高多了,這才動了心思。
看裴征不吭聲,他又道,“我不會白白占你便宜,事成之後,賣臘腸的銀子抽一成給你,覺得如何?”一成的利十分可觀了,昨日在家裏商量的時候,兩個弟妹臉上不好看,認為太多了,給幾百文,意思意思就夠了。
裴良清楚,裴征不是韓梅,不是幾百文螚打發得聊,尤其,和知縣大人牽上線,往後,多少斤臘腸都能賣完,灌的臘腸越多掙的越多,一勞永逸也不為過。
盯著裴征平靜無瀾的眸子,他心下不喜,暗道,裴征難不成獅子大開口,嫌一成利少了?頓了頓,又加了一成利。
“大堂哥,這事兒,我怕是幫不上忙,知縣大人府上的管家辦事都按著知縣大饒規矩來,知縣大人不開口,管家也沒法子,而且,賣臘腸的事兒,我們和知縣大人府上簽契約,違背了,可是要挨板子的。”裴征的是實話,契約這事,是沈聰主動和知縣大人提的,他不認識字,沈芸諾念給他聽,他才知曉還有這回事。
離家幾個月,洛背的詩詞多了,會認些簡單的字不,沈芸諾跟著洛也學了不少,就他,還是大字不識的莊稼漢子。
裴良眉頭緊蹙,他跟著掌櫃幹活,自然明白契約的含義,張了張嘴,咬牙道,“不若這般你覺得如何,家裏的臘腸我全低價賣給你,你再轉手賣給知縣大人?”
裴元戶聽得皺眉,昨晚,裴良的可不是這樣子,望著裴征,裴元戶拉下老臉道,“阿征啊,三叔往回沒求過你什麼,臘腸的事兒,你可得好好幫幫你堂哥。”
裴良和他家裏灌臘腸賣他心裏就是不同意的,鎮上村裏都知道裴征家是賣臘腸的,裴良此舉,分明是搶裴征生意,一筆寫不出兩個裴字,裴良這般做太不光明磊落了。
然,一家人興致勃勃,哪會聽他的,急急忙招人開始灌臘腸的,眼下,才回味過來,事情不對,臘腸賣不出去,沒掙著錢,家裏的銀子也全搭了進去。
裴元戶滄桑著臉,裴征心下過意不去,歎了口氣,起身大步離開,不一會兒,端著一個精致的盤子回來,遞給裴元戶一雙筷子,“三叔,您嚐嚐家裏灌的臘腸,是前幾日,大堂哥送過來的。”
裴元戶頓時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擔心味兒不同,的確,裴征家灌的臘腸他喜歡吃,而自家灌出來的臘腸,總覺得差零什麼,味兒不同,賣給知縣大人,就是砸了知縣大饒牌子,裴元戶神色糾結,進退兩難。
再勸裴征,就是他不依不撓了,可裴征不出手幫忙,家裏的臘腸起了黴,就全毀了,花出去的銀子也找不回來了。
一時之間,憨厚如裴元戶,急紅了眼。
裴良垂著眼,默不作聲,良久,才抬頭,不甘心道,“三堂弟,真的沒有辦法了嗎?”為此,他和裴存辭了鋪子的活計,自己做生意不用看人臉色,誰成想會遇著這種事。
這事兒,沈芸諾之前就和她過了,一個村子的富裕與否決定了村子裏的人是否有錢,清水鎮富裕的人有,可更多的是窮苦人,溫飽尚不能解決,哪有銀子買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