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問皎兒,道:“還想不想玩?”
皎兒是小孩心性,永遠玩不夠的。她被舉在半空手舞足蹈,道:“皇阿瑪,轉圈圈,轉圈圈...”皇帝又舉著她轉了好幾個圈才讓青橙給她抹汗換衣。皎兒環著皇帝脖子不撒手,神思恍惚,黑葡萄似的眼珠子直打轉。憨態可掬,逗得皇帝大笑,道:“青橙,皎兒頭暈了。”
青橙接過皎兒,嗔道:“她還小呢,頭暈了難受。”
給皎兒換了衣衫,淨了手臉,吳書來進屋呈稟,道:“主子,外頭的棚子搭好了。”青橙應了,讓嬤嬤抱皎兒去棚子裏騎木馬、玩蹺蹺板。皇帝難得閑逸,笑意盈盈的取了筆墨在書房習字。爾綺不在,廚房猜不出主子心意,事事都要向青橙回稟。青橙此時得了閑,便一心與海安商議晚點要吃的膳食。
皇帝寫完字,天已抹黑,小太監拿了蠟扡往四處點燈。青橙賞了一回皇帝的字,莞爾道:“永璋永瑢是你親自教養的,字卻一點不像你。永瑢的字還算不錯,永璋的字,可就差得遠了。改日,你再好好點撥點撥。”皇帝一笑,道:“永璋的字朕不是沒罵過,但還是寫不好,朕也沒法子了。”停了停又道:“你別總想著讓永璋讀書寫字,你是他額娘,他如今長大了,該留意著往他屋裏指兩個格格。”
青橙驚異,道:“永璋不過十二歲...是不是太早了?”
皇帝道:“也不早了,等你尋好人,指到他屋裏,總要花上一年半載。待他滿了十四歲,就該給他挑福晉了。”後麵的話是,娶了福晉後,便要出宮建府。
青橙問:“你可有瞧上的?”
皇帝回道:“朕琢磨著到了年下,內命婦會入宮請安,到時讓內務府將各大臣家的女兒名冊呈上,你挑著心儀的看,看上了就指給永璋便是。”青橙覺得在理,頷首思忖一會,陡然歎道:“轉眼就十幾年了,永璋都要娶福晉了!”
她麵容已改,不再稚嫩年輕,隻一雙澄淨的眸子,依舊飽含著當年的靈動婉約,使人過目不忘。皇帝牽住她的手,笑道:“怎麼?怕老了?”
青橙垂臉搖搖頭,嘴裏卻道:“有一點點。”
皇帝笑了笑,撩起她耳側碎發,道:“別怕,朕會陪著你變老。”要是再年輕一點,她或許會吃一番醋道:“宮裏頭十七八歲的妃嬪那麼多,保不住哪日你就去陪她們了。”可如今年紀漸長,她的心安定沉穩,亦可篤定的承受他的恩寵,而不再糾纏於他還有別的女人。
她的篤定,來自於他待她日積月累的愛,讓她相信且倚靠的愛。
至除夕夜裏,皇帝賜酒,嫻妃推卻,彼時才向皇帝坦誠,說自己肚中懷了龍嗣,且胎盤穩固,已滿了三個月。後宮嘩然,太後歡喜過甚,當著眾妃嬪的麵,提議冊立嫻妃為皇後。皇帝亦覺高興,但並未即時答應,隻道此事需從長計議。
過完年,烏拉那拉氏與鈕鈷祿氏兩族同時在朝中遊說,各地奏請立後的折子更是堆山似的積壓在軍機處。太後手段明厲,連著數日起駕往養心殿,幹涉朝政,拿出大清國母的架子,逼迫皇帝。皇帝倒並不是招架不住,隻是太後身子不好,皇帝又以孝治國,思慮一夜後,才萬般無奈的答應冊立嫻皇貴妃為後。
嫻妃終是如願以償,心如潮湧般幾夜不眠。
她暗暗想,隻要生下皇子就好了,一定要生下皇子。
青橙從未對後位有奢望,無論誰是中宮,對她來說,日子都不會有變化。皇帝依舊往翊坤宮走得最勤,兩人有時盤膝坐在炕上默默無語,有時又坐在海棠花下看皎兒玩鬧,亦有紅臉之時,但如同平常百姓家的床頭打架床尾合,他們也一樣,吵架仗勢再大,過一夜後總歸就自動好了。慢慢的,宮裏頭貴人以下位分的妃嬪幾乎一年到頭都見不到皇帝。
待春意濃鬱,宮裏發生了兩件大事,一件是大阿哥與伊拉裏氏?素素成婚,二件是爾綺嫁與簡玉衡後,依言重新回宮伺候青橙,每十日出宮兩天。
其實還有一件事,算不上大事,畢竟隻是阿哥所的一個小格格有孕而已。額娘地位卑賤,生下的即便是長子,也不一定能世襲到大阿哥的爵位。
所以整個後宮,連問起的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