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溫柔，月光如水。我走進凱利飯店。
因為近來我常到這裏且出手大方，服務小姐對我已經很熟了，殷勤地接待我。
“栗先生，您好像瘦了一些，是不是最近生意太忙累的？”小姐在給我倒茶時關切地問。
我不吭聲，隻默默點點頭。
小姐走後，我摸摸自己的臉，真是瘦了，腮都塌進去了。
三天三夜不吃不睡，能不瘦嗎？
股指真是恨人，不升反降，短短兩天內又降了一百點。我透支買進的股票又被套進去了，虧損嚴重。“股市有時就像一個三歲的孩子，沒有理性。”我算真正理解西方股票大師這句名言的意義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正當我痛心疾首之時，股市管理機構又突然宣布：查處透支炒作的違規投機行為。凍結所有違規炒作的股票，並強行平倉。
我腦袋裏爆炸了一顆重磅炸彈，炸得兩耳轟轟鳴響，在隆隆作響的轟鳴中隻能聽到兩個字：完了，完了，完了……
被強行平倉後我的全部股票血本無歸。我在股市的經曆不再是升與降的曲線，而是畫了一個圓形曲線，從0起步，繞了一個圈子，又歸於0。
三天三夜，我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睡。我吃不下，也睡不著。我想把心裏的苦水向外傾倒，第一個要向之傾倒的人就是你。可你還在外地演出。就是在本市我能向你說嗎？你若知道我成了窮光蛋會怎麼想？還會同我結婚嗎？會不會棄我而去？
想到要失去你，不禁萬念俱灰。我想到了死，兩眼一閉，一了百了。死的方式呢？先是想到了用煤氣，又覺不妥，可能引起失火。最後決定割腕，聽說這種自殺方法沒有多少痛苦，死相也不難看。做出這個決定後我又想到要吃頓飽飯，死了也不能做餓鬼，犯人臨死前還要吃頓好飯呢。於是我從床上爬了起來，來到凱利飯店。
望著桌上的佳肴美味，又掃視裝飾華美的廳堂，我不由想起第一次來這裏吃飯的情景。自己由這裏的陌生人變為常客，如今又在這裏吃臨終告別晚宴，真是人生如夢嗬。而這個夢隻不過做了二年多，譬如朝露，稍現即逝。人生，我的人生還不到三十歲，真是短暫的人生。喝下一口紮啤，我又想，我的人生也有些像這啤酒的泡沫……
服務小姐又走了過來，送上一道甜點，其中有一塊製作精致的月餅。她指指月餅笑說：“祝您中秋之夜愉快。”
我一愣：“怎麼，今天是中秋節嗎？”
小姐笑說：“栗先生怎麼了？中秋節都忘記了。”
我望著窗外，明亮的月光映照著花壇裏的菊花，花好月圓，夜色迷人。中秋之夜，正是親人團聚的時候，可我就要孤獨地離開人世了。也好，在這樣美好的夜晚向人間告別，也算是種安慰吧。
走出飯店，美好的夜色吸引住了我的腳步，我走到花壇前觀看著盛開的菊花。月光下的菊花如你的皮膚潔白鮮嫩，攝人魂魄。看著看著，腦中滑過幾段詩句，“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眼角不覺潮濕了。
一個穿著短衣短裙的姑娘走了過來，悄聲對我說：“先生，這麼美好的夜晚，不想跳舞嗎？”
我看看姑娘，她有幾分像你，於是同她走進舞廳。
伴隨著“夜色溫柔”這支動聽的樂曲，我和姑娘翩翩起舞。
“先生舞跳得真好。”姑娘柔聲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