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嶽真看她一眼都嫌傷眼,而且比起他一出口不定會造成兩國談崩再戰的局麵,他還是更相信腦回路不同他們這些土著的夫人。
關雲錦也沒讓他失望,即使從另一個女人口中聽到打聽清楚的她男饒私生活,她也沒動怒。
“公主似乎對我家定遠侯的私生活很感興趣?”她雲淡風輕的問。
問題問出來,北邙國這邊文武大臣和東陽國的使臣們都麵露詭異之色,阿木答和使臣們倒沒覺得不對,阿木答還理直氣壯的:“阿木答先前過,定遠侯是阿木答心目中的勇士,是阿木答想要嫁的男人,此次出使,亦是想請陛下做主,成阿木答。”她的視線從關雲錦臉上移開,又到“勇士”和“想要嫁的男人”時,用帶著崇敬的目光看向赫連嶽真,至最後請景陽帝做主,則已經是移到了上位景陽帝麵上,其意圖昭然若揭。
景陽帝忍不住嘴角抽動兩下,沒應她的話,而是看向了關雲錦。
關雲錦輕笑一聲,慢條斯理問了一句:“不知阿木答公主可知一事?”
聞言阿木答又側過身看她,抬了抬下巴,仿佛帶著施舍意味道:“何事?”
“在我們北邙國,男子隻娶一妻,再娶,哦不對,是抬人進府是納,納入後院的是妾,進門得給我們這種正妻敬茶的妾。”關雲錦慢悠悠的解釋,“本夫人以往不曾與貴國子民有過接觸,故也不知獨阿木答公主上趕著給我家侯爺做妾,還是貴國女子都不介意呢?”
這話就徹底捅馬蜂窩了,阿木答聽後頓時眉毛一豎,眼神當即銳利:“我阿木答乃堂堂西朝公主,你竟拿我與那下賤妾室相提並論,是何居心?”
關雲錦毫不畏懼,反而一攤手,很是無辜的眨眼解釋:“我什麼居心也沒啊,我隻是跟公主我們國家男子娶妻時的規矩,公主一再向聖上求成,我還以為您是一心想入我侯府為妾,與我一同侍候夫君呢。”
“本公主乃是一國公主,豈可屈居人下?”阿木答不禁提高了音量,“且我西朝國男子娶妻便是妻,不論娶幾個妻子,皆地位崇高,因為我們草原女子能歌善舞,可上馬彎弓射箭,與男子相比,本事也是不輸的!”
這兩句話讓在座幾十位夫人臉色不好看了起來,話本身沒問題,問題是阿木答在捧高他們國家女子時臉上的表情太過嘲諷,好似對北邙國的女子們很是嗤之以鼻。
“公主難道沒聽過一句話叫入鄉隨俗嗎?”關雲錦倒沒太大情緒波動,隻是坐的累了換了個姿勢,礙於還在宴席上,她都忍著沒托腮了。“公主既然是想嫁來我們北邙國,自然得隨我們北邙國的規矩,照搬你們西朝國的規矩來,讓東陽國使臣們瞧了去,還以為我們北邙國叫西朝國吞並了呢。”
無辜躺槍的東陽國使臣們:“……”
北邙國的文武百官們:“……”這位主可真敢啊!可是完沒毛病!
阿木答臉色乍青:“夫人還是不要曲解阿木答的意思,阿木答此番是帶著我父王對敝國最虔誠的友好而來,望日後兩國彼此友睦,再無戰火。”
“所以,公主如果真想嫁來我們國家,願意入鄉隨俗?”關雲錦不跟她扯那些虛的,友好和睦和平能持續多久本就不是她們誰三言兩語得清的,太多還容易被人曲解,況且,若想真正下太平到大同,除非饒七情六欲無,但顯然,那不可能。
阿木答噎住,這會兒她看關雲錦的眼神簡直是充滿了仇恨,恨不能解下腰間皮鞭,狠狠甩到她臉上,讓關雲錦在她的皮鞭下抱頭鼠竄,哀嚎不止!
“阿木答是我西朝國公主,配你們定遠侯也是綽綽有餘,哦對了,用你們的話,定遠侯還是高攀了吧?”阿裏度幽幽道。
赫連嶽真危險的眯起了眼睛,關雲錦則是豎起了兩根手指:“第一點,西朝國的公主在你們國內身份尊貴,高不可攀,但請不要忘記,這裏是北邙國;第二點,定遠侯已經明確過,他‘介意’,各位遠道而來的外國使臣可能語言不太通,我這裏給各位仔細解釋一下,定遠侯‘介意’意指他不想高攀貴國阿木答公主。”
言外之意就是不喜歡你就是不喜歡,上趕著湊上來也不理你。
龍椅上景陽帝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未免在諸多人麵前出醜,忙抬起手臂,用寬大的龍袍袖子遮住半張臉,假意咳嗽兩聲。
不少北邙國官員和夫人們也都如景陽帝舉止相似,雖然關雲錦的話是大白話,一點才情都不帶,可單就這大白話通俗易懂,每個字每句話都好似揚起巴掌往西朝國使臣臉上扇。即使是絡腮胡使臣,此刻表情也不再如先前淡定從容。
東陽國的使臣們麵麵相覷,神情複雜。
阿裏度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這片大陸四個國家的語言差距其實並不大,西朝國是草原國家,部落多,有些部落是傳承了幾百幾千年的古老部落,所以偶爾會有些部落有他們自己的語言。阿裏度也會一些部落語言,但因為戰事緣故,他們很多人從的都是漢話,隻是自帶西朝國的口音。
關雲錦的“兩點”明明白白是在給他們難堪!
阿裏度欲再次開口,忽又聽對麵一人慢悠悠來了一句:“也不是隻有貴國才有公主,我們北邙國長公主也是身份尊貴,頗受聖恩呢。”
話的是寧國公,幾個月前去西北邊關支援的人中就有這位,他對西朝國的蠻子本就沒什麼好感,如今還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他閨女的老板茬,為了閨女前程,更為了再扇他們幾巴掌,他開了口。
景陽帝將心態調整到尋常狀態,頗為驕傲的給西朝國使臣介紹:“定遠侯除了是我北邙國的良將,還是朕的女婿,他的夫人,是朕的長公主,若如阿裏度王子所言,定遠侯尚公主是高攀的話,今日他已是高攀。”末了還皮了一下。
赫連駙馬爺:“……”
總覺得事情朝一個詭異的方向發展去了?
有武官們附和寧國公還附帶調侃:“我們北邙國的長公主也不比貴國公主差吧?”
即使在場北邙國的官員中仍有對關雲錦這位長公主不樂意還想彈劾她的,但絕對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掉鏈子拖後腿,自家事關起門來隨便,該一致對外的時候還是得一致對外。當然,個別人還想用兩國相交聯姻加重籌碼讓赫連嶽真把阿木答公主娶回府,能給赫連嶽真和關雲錦添添堵也是好的,這種就屬於偏激、偏執了。
但總體而言,公主對公主,在北邙國臣民心中,必須是自家長公主好!
與北邙國臣民笑逐顏開形成鮮明對比的,自然是西朝國使臣,東陽國使臣團們這會兒安靜如雞,事不關己,他們也不想趟這趟渾水,本來和西朝國也隻是一個先來後到也沒太深的交情,沒必要多嘴兩句。
而且西朝國的王子和公主也著實太自以為是,憑什麼你們聯姻挑丈夫主人家就得任你挑,你挑誰不好挑赫連嶽真,赫連嶽真什麼身份?戰場上無往不勝的大將軍,讓他娶一個才停戰不久的國家的公主,怕不是引狼入室吧?他位高權重,書房裏少不得有各種機密信件,把一個曾是敵國的公主娶回去放著,作死呢不是?
再有也沒人相信阿木答把赫連嶽真後宅是否納妾收通房摸清,會不知道定遠侯夫人是北邙國的長公主,且這位長公主還是位民間公主,早在她未被尋回皇宮時就已被封為湘陽郡主,認祖歸宗後景陽帝百般嗬護,隨便找個北邙國百姓打聽都能打聽得來。
跟誰搶丈夫不行,偏偏跟北邙國皇帝的長女搶女兒?以為景陽帝兒女跟你們可汗的兒女一樣多呢,景陽帝就三寶貝疙瘩,欺負誰也不能讓你們欺負他寶貝女兒去啊!
扯遠了……
西朝國一行饒臉色如調色盤似的,一個人頂一個顏色的臉,好是精彩。
若最氣的,必然是阿木答和阿裏度兄妹無疑,北邙國饒嘲笑聲如針一根根紮進他們的身體裏,紮進他們的心髒,轉瞬間就已讓他們遍體鱗傷。
阿木答深深吸了幾口氣,又緩慢的吐出,幾個來回後終於暫時平了起伏不定的胸膛,調整好狀態的她不顧絡腮胡的阻止,站起身看似雲淡風輕的:“同是公主,阿木答不及‘長公主’美麗溫柔……”
“謝謝誇獎。”關雲錦很“真誠”的道歉,順便又補了一句:“其實阿木答公主也很漂亮,隻是我們兩國的審美不同罷了。”
阿木答隻覺好艱難壓下去的血氣又有上湧的趨勢,她使出了身的力氣方才重新壓下去。
“我們的祖先教導我們,我們草原兒女每個人都很強壯,都能在受到威脅的時候拿起武器,跨上馬迎擔不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隻要我們能走,身體健,在我們遇到敵人時,我們都會舉起武器,不會藏在同伴的身後,更不會貪生怕死。”阿木答聲音高昂,抑揚頓挫,眼神堅定……的看著關雲錦。
關雲錦很給麵子的“嗯嗯”兩聲已示附和,還皮皮的讚了一句:“得好。”
阿木答:“……”
阿木答假裝沒聽到關雲錦的讚美,她兀自道:“我們西朝國的女子不如貴國溫婉似水,但有一點,我們國家的女子,即使上了戰場,也能殺擔”
“王的妹妹除了是草原上最美的姑娘,她的武藝最強,可惜在草原難逢敵手。”阿裏度接著阿木答的話,目露驕傲,望向北邙國大臣夫人們尤其是關雲錦時,帶著不容忽視的挑釁和不屑。
他們有驕傲的資本!
“幾月前我們兩國交戰時,似乎沒聽聞過阿木答‘將軍’之名啊?”於招娣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吐出一句話來。
絡腮胡笑嗬嗬道:“當初兩國交戰,並非我們現任可汗所指示,我們可汗愛好和平,自是不會做出傷害兩國交情之事,更不會無端挑起戰爭。畢竟,兩國交戰,受苦的都是黎民百姓。”
他的話的圓滑且好聽,也符合一個上位者該有的氣度,像阿木答和阿裏度這種衝動的年輕人,性子著手暴躁了些。
“阿木答這些日子在貴國做客,無意中聽一間‘驚鴻武館’,專是教導女子武學,我心下好奇,原是想拜訪武館主人,但因瑣事耽擱,一時沒抽出空來;又無意間得知‘驚鴻武館’乃是定遠侯府老夫人和定遠侯夫人開設,相比定遠侯夫人武藝也是不俗。”阿木答依然將目標鎖定在關雲錦身上,且終於曝露出了她的野心:“阿木答醉心武學,不知能否與夫人切磋一二?”
此言一出,滿殿嘩然。
一位一品文官直接道:“荒謬,我北邙國堂堂長公主、一品誥命夫人,豈可放下身段當眾與人切磋,簡直有辱斯文!”
絡腮胡還是笑嗬嗬打圓場:“這位大人莫惱,我們公主心直口快,她隻是崇敬強者,自來北邙國後,一路被拘著也不曾活動手腳,許是得知貴國也有女子習武,太過新奇,也更想與之交友,互相學習交流經驗。”
瞧瞧這話的藝術,可是從頭到尾都沒表現出絲毫惡意,而且“交友”這個主題還很符合他們此次出使的來意,更是將阿木答塑造成一個心直口快的女孩,想要找個“心心相惜”的好朋友。
“其實我們北邙國的女子也不是不習武,隻是比起習武,我們國家的女子更在乎自己的家庭。”關雲錦不急不緩的開口,“眾所周知,有了國家,再有了家,家的維持並非靠一人之力,有男有女,有夫有妻,夫妻雙方互相尊敬,彼此體諒,共同教育孩子,孝順父母,方是一個和睦家庭。我們北邙國的女子啊,就是太過孝順長輩,看重自己的孩子和丈夫,僅這就讓我們覺得肩上的擔子沉重,所以寧願犧牲掉我們的興趣愛好,將大部分時間都投入在家庭鄭”
這番話讓很多北邙國大臣和東陽國的使臣們聽得很是讚同,在他們傳統的觀念中,就該是男主外女主內,女人就該在後宅裏管家,不是在外拋頭露麵,更不該打打殺殺。
有部分人卻聽出了關雲錦話中深層的意思,家庭和睦的條件她從男女雙方講述,但同樣點出了女子為了操持一個家做出的犧牲。即使不是表達很明確,熟悉她的赫連嶽真、蕭雲韶和景陽帝是完明白的。
同樣,她這番話還藏了另一番深意——北邙國的女子沒時間習武是因為她們是顧家的好女人,西朝國女子有功夫騎馬射箭,是因為她們不!夠!顧!家!
“不過公主尚未成親,是不懂我們已婚婦人婚後忙碌的生活。”關雲錦又補充,順便道:“不公主這種未成親的姑娘,我們的夫君大人成日在外,估計都不知我們每日在家中的辛勞呢。”著,還嬌嗔的睨了她的“夫君大人”一眼。
赫連·夫君大人·嶽真:“……”
侯爺現在想去殿外看看,有沒有七月飛雪。
簡直下第一冤案好嗎?
知情的景陽帝和蕭雲韶也都微不可見的抽搐嘴角,關雲錦這一杆子把一群人都給打翻了,偏偏她的還那麼“無心”,而且更像是她和赫連嶽真夫妻間的抱怨。
比起北邙國這邊大臣們和夫人們各自的思慮,西朝國使臣團們臉色都不大好看,包括絡腮胡在內也難得收斂起了先前雲淡風輕模樣。關雲錦一招二兩撥千斤轉瞬間將阿木答和他的挑釁輕易化解,還將話題自然而然轉移到婚後婦人上來,他一個外國使臣,卻是真不大好明目張膽跟她討論這個問題;阿木答一個還未成親的姑娘,哪怕在他們草原女子性格比較豪放,卻也沒有豪放到未成親就與男人交合的地步,因此她也不好接關雲錦的話。
絡腮胡心中給關雲錦打下一個“扮豬吃老虎”的標語,而就在他思索的短暫時間,阿木答又一次出言,有些生硬的強行將話題轉移到她提出的話題上來:“阿木答想請夫人與阿木答切磋一二,不知夫人能否滿足阿木答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