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玉藻州煙雨樓禦劍飛行到桑柔州邊界碣石山,已經有了萬裏路途。
而碣石山隻能觀滄海,還並非是身在滄海,若要進入東海龍宮,必然還得從碣石山往東海方向再行八萬裏。
東海之遼闊,以至於仿佛扶搖九州陸地加起來,都沒有一片東海寬。
有仙人以掌觀扶搖的神通,說出那“七海三陸”的言語,東海北海兩片海,便比扶搖九州陸地以及一些個海外島嶼,加起來麵積都要大了。
所以這一去,少說也有九萬裏路途。
算得上是李子衿與陸知行兩人,迄今為止去過最遠的地方了。
分神境巔峰的李子衿,想要禦劍九萬裏路途,不算困難,可以日夜兼程。
不過陸知行金丹巔峰期的修為,尚且不能夠如此“任性”揮霍識海內的靈氣,需要走走停停。
所以二人先是禦風到了碣石山,采購了一艘符舟。
往符舟裏灌注神仙錢和靈氣,可以維持符舟的禦風時長,所以要行九萬裏路途,大部分光陰,兩人會在符舟上度過。
在碣石山山腳處一座單名為湘的城池,青衫背劍客與身穿月白色長袍的少女劍修坐在路邊,吃一碗餛飩。
如今兩人這境界,其實早就已經辟穀,五穀雜糧不吃亦可,可偏偏二人皆是念舊之人,否則他們互相之間也不會喜歡如此之久。
念舊之人,便是成了那山上仙人過後,依然會懷念身為凡夫俗子的過往歲月。
好似每一個熱氣騰騰的餛飩,都裝滿了從前的夢與陪伴。
透過那一陣陣的熱氣騰騰,便可以窺探到曾經的時光。
這是無需動用術法神通,也能回溯的過往。
“山下有位夫子說,美食吃的不是味道,而是記憶。”陸知行見李子衿不說話,便先開口打開話匣子。
李子衿回過神來,說道:“小時候太平郡的那些老人,往往在巷口槐樹下一坐就是一天,我那時候總在想,樹葉有啥好看的?如今算是明白了過來,可能看的不是樹葉,都是回憶吧。就像你說的那位夫子所說,美食吃的不是味道,而是記憶一樣。”
陸知行以勺子輕輕舀起一勺湯,嚐了一口混沌湯,除了鮮就是燙,燙得她滿臉通紅,好似臉頰上掛滿了霞彩,又放下湯勺小聲說道:“之前你給我講的,你和蘇斛逃亡路上,真就沒發生點什麼?”
李子衿雙手捧起碗,喝法較之少女,便大氣多了,碗起碗落,碗中的湯汁便少了一半,他赧顏道:“我那時才十五虛歲。”
潛台詞便是,我那時還隻是個孩子。
陸知行翻了個白眼,“得了吧,少年老成李子衿,認識你的誰不知道啊?”
李子衿知道說什麼都是越描越黑了,索性埋頭吃餛飩,任憑她一人胡亂猜測去,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他直接擺出一副清者自清的模樣。
可這副模樣看在陸知行眼裏,不是清者自清,反而是“死豬不怕開水燙”。
她有些惱火,蘇斛那狐媚子,與他單獨相處了那麼長一段日子,孤男寡女的,真就沒做什麼不可告人之事?
本來他不說還好,他把一切都說的那麼詳盡,反而讓她多想了些。
可是陸知行來去思量了一番,又被自己的多疑給逗樂了,坐在桌旁自顧自笑了起來。
若以“三歲知老”這句話來看,那李子衿鐵定與蘇斛沒什麼。
不過蘇斛那狐媚子,平時看他的眼神,可就不太對頭了——更別提在天涯峰上,躲在櫃子裏的翠煙褶裙少女,以及桌上那麼幾封書信了。
喜歡李子衿的女子,不在少數,所以她怎麼能不多想想?
可也就僅限於想想以及嘴上逗逗他了,畢竟李子衿為人如何,陸知行心裏到底是有個底的。
不是說他真就是不近女色坐懷不亂的僧人了,而是說至少有一點她可以肯定,那就是李子衿至少是敢作敢當的。
如果他說沒有,那肯定就是沒有。
她信得過他,無非是想看著他赧顏時候的模樣,覺得有趣罷了。
李子衿問道:“蘇斛與宋叔叔?”
“他們趕去倉庚州幫忙捕捉妖荒天下餘孽了。順帶一提,如今的扶搖天下對於妖族餘孽,所秉持的態度有兩種,一種態度則是文廟那邊一位曹先生,說了句‘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曹先生的意思,是說所有妖荒天下的餘孽,無論是否降服,皆需要除之而後快,擁簇這類斬草除根態度的人,不在少數。
另一種態度,便是觀瀾書院年先生,說‘大局已定,無需濫殺’,也就是說要讓扶搖天下人對妖荒天下的餘孽們客觀看待,隻要放下屠刀,那麼回頭便是岸。擁簇這種‘仁字當頭’做法的先生們,數量要少於第一種,卻也不是全然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