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笑容一如海平麵上滲透下來的陽光,無比燦爛。
因為她至少還願意在離開前,稍稍放緩離開的腳步。
僅僅如此,他便心滿意足,再無所求。
那個其實相貌才華境界修為心性,皆不辱“東海龍太子”這個身份的年輕男子,雙手負後,想要在她眼前擺出灑脫釋然的姿態,如此才好讓女子心無愧疚的離開。
就連放手,都在替她著想。
年輕男子輕聲說道:“紅韶姑娘,敖旭就送你到這裏了,還請姑娘多多保重。”
紅衣女子心中忽然有些空落落的,許是習慣了他的噓寒問暖,卻是第一次聽見他的輕聲告別,有些不適應,輕輕點頭道:“也請龍太子殿下珍重,謝謝你。”
敖旭不再多言,忽然說道:“你我就此別過,紅韶姑娘,請你先走。”
紅韶不再猶豫,身形直往海平麵上躍去。
如同那年,在顛瀆倒瀑之中,逆流而上的錦鯉。
錦鯉少女與龍鯉女子的眼中,皆是一道“天幕”。
而那個請她先行離開的年輕男子,隻是想看著她離開的背影而已。
敖旭目送那道緋色長裙飄出東海,最終消失在視線之中。
就像親手養活的一朵花,被送到更適合生長的土壤之中。
放手很難,需要勇氣。
好在他要的其實也不多,隻要花開就好,不在乎那朵花在哪裏散發芬芳。
敖旭將手從背後抽出,朝著其實已經消失的女子的背影輕輕揮手告別,又將那隻手放在鼻子前聞了聞。
少時曾看書上說,送人玫瑰,手有餘香。
我敖旭今日送了扶搖天下一朵玫瑰,手中為何沒有餘香,徒留餘恨。
看來書上所說,也不盡如人意。
————
紅衣女子禦風萬裏,從皓日當空走到了月朗星稀,又從月朗星稀走到了夕陽西下。
日升日降,月起月落,漫天星光去而複返,得而複失。
人間風情雖萬種,萬種風情留不住。
這一日,東海上空,皆有緋色長裙劃過的痕跡。
她真像一朵玫瑰。
————
在知道距離東海龍宮越來越近之後,李子衿收起的符舟,與陸知行二人禦劍全速前進。
於是三個命運多舛的少年少女,極其巧合的相遇在海平麵上。
青衫,月白,緋色。
三種各自鮮明的顏色,在半空之中碰撞。
那人近了,其餘二人便停了。
先是李子衿一臉不敢相信的神情,看著那個模樣愈發成熟的女子,當初的少女,如今已經長這麼大了?
更為震驚的事,便是她重新得到了人身。
草木精魅,修行不易,想要修煉出人身何其艱難,李子衿知曉其中辛酸。
短短幾年,錦鯉為人,人又化龍,龍再化人。
從魚變成少女,再變為龍鯉,再變成女子。
她的三個成長過程,跟李子衿的成長過程亦是無比相似。
一個在形,一個在神。
表象與本質的兩種體現,相互映襯。
緋色長裙的女子,不顧一切地全速禦風,想要衝進那道青衫的懷裏。
可她看見那一襲青衫身旁,還有一位月白色紗衣的女子禦風懸停。
女子年紀,少女容貌,姿容不輸於她。
幾乎在一瞬間,紅韶便明白了此人的身份,必然是他無數次向她提起過的那位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