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十來個工人抬起頭,齊刷刷地往前方不遠處的公路望過去,有人驚呼道:“是我們剛裝的貨車,逮住了,逮住了,不好了,我們全完了。”
“哎,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呀。”有工友長歎。這群人全都沒有了心思,把平時看熱鬧的勁頭扔到一邊,一個個心裏像懷揣了兔子,匆匆往往宿舍樓走去,一身的臭汗勞累,加上警車的出現令他們驚魂未定,不知今天等待自己的到底是什麼?
聽到推門的聲音,徐經理抬起頭來,看到馬萍和周董滿臉含怒地站在眼前,他下子僵住了,頭上的汗一滴滴流了出來,白白胖胖的臉部肌肉跳動了幾下,便僵硬了。
此時,顧源摟著老婆還躺在床上,這兩口子每天不到七點四十分是不起床的,打從他把老婆陳芬安排進了本廠包裝部,他的日子才算過得安穩下來,陳芬時不時對他旁敲側擊的對他敲敲警鍾,他那顆不安分的心暫時收斂起來;在他倆將醒未醒之際,呼機卻“嘀嘀”響了兩下,他眯著眼睛抓起床頭的呼機,上麵顯示了一行字:“主管起床,貨抓住了。”
顧源睡意一下子跑了,他赤著腳跳下床,偏著頭趴在後窗戶往工廠的方向看過去,隻見本廠的幾個門衛正在過道裏來來回回的跑動,時不時地交頭接耳一番,他觀望了兩分鍾左右的光景,卻見兩個警察一前一後的夾著徐經理走出廠房。
他的心“咚咚”地跳著,臉色變得刷白,慌慌的縮回了混亂的中分頭,對正坐在床上打哈欠的老婆道“壞了,老陳,經理被抓了,我們的外發廠肯定也保不住了,沒準我們都受牽連,怎麼辦呢?怎麼辦呢?”這兩口子,她喚他老顧,他喚她老陳。
陳芬滿不在乎地說道:“怕啥?你又不是頭兒和主謀,再說你還沒有親自搬貨呢,你推得一幹二淨不就行了?”她長得很是粗糙驃悍,臉色紅紅紫紫,身板寬而厚實,扁平的臉上,鑲嵌著一對散得很寬的眼睛,眼神亮晶晶的看著丈夫,這眼神給了顧源一個顆定心丸的妙用,他想想事已致此,再怎麼驚慌也無濟於事,還是老婆說的好,推得一幹二淨一問三不知更好。
八點鍾的時候,他照常上班,頭發依然梳得油光發亮,甚至見人都老遠打著招呼,笑哈哈的樣子,聲音比平時更加響亮。他剛到辦公室坐了一會兒,趙董的內線從樓上打了進來:“小顧,你到辦公室來一趟。”
顧源握著話筒,努力地使自己看起來相當平靜,甚至還照照小鏡子抹平了中分頭,一進了二樓辦公室的大門,就看到周董與馬萍的臉色相當凝重,也隱藏著幾許的憤怒,而萬桃紅則低眉順眼地坐在她的桌位上,呆呆的樣子,她的腦子很亂,嗡嗡地想成一團;她以前也想過會有這麼一天,但沒有料到這麼快,淩晨徐經理起床到工廠指揮工人私銷成品時,她還曾撒嬌讓他給自己買小籠包子,他說不如叫外賣好了;而現在,他卻進了派出所,雖然說她是二奶,可一夜夫妻百日恩,她的心到底還是擔憂的。
袁會計和廖慶也都默不出聲,辦公室時靜得令人發悚。
與顧源一照麵,周董便拍著桌子罵道:“他媽的,這幾年我待你怎麼樣?你說說看,我開了三年多的工廠,你呆了三年多,我對你也不差呀!”趙董虎視眈眈地盯著顧源,神情激動,簡直想一口吞掉人的樣子,花白的頭發似乎站立起來,臉上的肌肉抖動,老人斑抽搐著。
“還好呀!我一直感謝你們的栽培!”顧源知道有一聲暴風雨來臨,不過,事到如今,說什麼都無法安撫他們的情緒、平息他們的怒火;他隻能僥幸這兩個主兒不要知道自己參與外發廠的事,他忐忑不安的說著言不由衷的話,內心卻回罵道:“他媽的,我幹了幾年你也沒有給我加工資,夥食又差,還想老子讚美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