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玥倚靠在引枕上,就這白芷的手喝了兩口茶潤嗓子,笑著開口問道:“怎麼,想清楚了?”
白芷將茶杯放在案幾上,跪坐在她身邊回道:“我想清楚了,我嫁與不嫁無所謂,但是不能讓你蒙在鼓中。”
沈令玥皺眉看向白芷,白芷坦蕩無畏的回視她,將最近發生的事說了出來。
“五月初開始,勝遇頻頻向我示好,我本未在意,七夕那晚他突然說要娶我,我言辭拒絕了。自郎子離開後,他越發肆無忌憚,前幾日更說是郎子讓他娶我的,我說要告訴你,他也毫無畏懼之色,還對我動手動腳。”
沈令玥聽到此處,眉頭皺的更緊了。
“大娘子,若是郎子想讓我嫁人,跟你說聲就是,為何要瞞著你?我本是卑賤愚鈍之人,幸得你的垂青愛憐,才有了今日的這份體麵。郎子讓我嫁人,我本應沒有二話,但是,大娘子,我怕你被他蒙蔽,失了心腹之人和防範之心,到時候隻能任人擺布。”
若是以前,白芷自然不會以險惡之心揣度薛宗平,隻是自他從北疆回來後,便是換了個人一樣,一直疑心大娘子對其他郎君有情,時常給她冷臉,甚至會動手傷她,哪裏還有以前的珍而重之。
薛宗平知道,她是大娘子最倚重的侍女,打小的情義,比別人不同。若他跟大娘子說讓她嫁人,大娘子必然會好生挑揀人選,還會詢問她的意思,如此,他指的人自然不成,所以他才要瞞著大娘子,讓勝遇追求她,追求不成就改為逼迫。
剪她的羽翼嗎?為何要剪去她的羽翼?薛宗平將薛家和北疆的事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是唯獨淩微的事他沒有說,甚至在她追問時,他也隻字不提。想到此處,沈令玥臉上的血色盡失。
白芷緊緊握住她的手,勸道:“大娘子,我們回揚州吧?”
沈令玥既是安慰白芷,也是安慰她自己:“莫怕,他再如何也不會傷害我,隻要我在,誰也不能逼你嫁給不喜歡的人。”
白芷搖頭:“大娘子,郎子他變了,和五年前不一樣了。”
沈令玥下意識的伸手摸向脖頸,等她意識到後,忙放下手,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深情回道:“白芷,他是我從小看到大的阿瞞,是我的良人呀!”
白芷如何不知她用情至深,不然也不會在薛宗平約期未至時,慢慢染上了心疾,甚至在心疾稍穩定後,就開始籌劃去北疆之事。
“女大不能留,留來留去留成仇。你的婚事不能再拖了,你告訴我,你心中可有鍾意之人?”
白芷想到喜歡拿一破羽扇、說話溫聲細語的數斯,可是他也是薛宗平的侍衛,勝遇也曾說過,數斯不可能喜歡她,朋友妻不可欺。想到此處,白芷想對大娘子說她不嫁人了,可是,現在哪裏還能由得她任性。
她搖頭回道:“你做主就可以,我都聽你的。”
沈令玥點頭:“好,明日我就去府衙銷去你的奴籍,給我阿耶去信,讓他收你為義女,在揚州給你尋募合適的夫婿人選。”
白芷連忙道:“大娘子,我要和你在一處。”
沈令玥笑道:“放心,我也會在洛陽給你找的。”
第二日一早,沈令玥帶著白芷來到縣衙為其脫去奴籍,暫掛自己名下。兩人走出縣衙,遇到同樣來此辦事的公叔虞。
他聽說白芷已脫去奴籍,開玩笑的說道:“你這侍女長得不錯,不若讓我領家去,充當我的姬妾,暫解我的燃眉之急。你不知道,李家出事之後,我母親開始擔憂哪天我也被抓去砍頭了,到時連個後都沒有,所以她又念叨起我的婚事,四處給我相看呢。”
沈令玥直接拒絕:“我家白芷雖然出身不好,卻不給人做妾,你莫要想了。你真孝順姑母的話,就正經的找個好人家,娶妻生子才對。你若實在忘不掉胭脂,我可以給你介紹個與她一樣有胭脂痣的。”
他不耐煩的回道:“你莫要學你大表姐,什麼不好,偏喜歡做口吐蓮花的拉媒之事,煩人的很。我先走了,有空去我家喝茶。”
沈令玥點頭,看著他上馬,隨著同僚一起離開,她也領著白芷回家。
當晚,白芷輾轉反側的睡不著,突然聽到寂靜的院中傳來一聲嗬斥,隨即是打鬥聲。她一驚坐起來,將同房的荼白叫醒,讓她去叫醒大娘子,她則走到薛子乾的房間,直接裹著被子將她抱到沈令玥房中。
此時沈令玥剛被荼白叫醒,她迷迷瞪瞪的問道:“怎麼了?”
白芷將薛子乾放在床上,回道:“剛才院外傳來景天的嗬斥聲,應該是進了賊人。”
沈令玥心中一凜,給薛子乾掖好被角,對荼白道:“杠上門窗,熄了燈火,不要出聲。”
她起身走到衣櫃前,在衣櫃中摸索片刻,找到一個紫檀木匣,從裏麵取出短劍藏於袖中,白芷給她披上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