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沈家馬車緩緩駛來,白芷忙上前,等馬車停穩,殷勤的為沈令玥搬腳凳、打車簾,公叔虞想將她嫁出去,她更想早點遠離山澤館那是非之地。
沈令玥扶著白芷的手下車,還忍不住打趣她:“我怎麼瞧著白芷去你家幾日後就勤快了許多?”
“有嗎?”公叔虞瞧了白芷一眼,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許是知道今日是來相看未來夫婿的,害羞了。”
白芷扶著沈令玥往前走,還不忘回嘴:“正是如此,早些相中早些嫁了,好離你遠遠地。”
沈令玥知道些姑母最近的雷霆手段,也清楚他們二人的那點恩怨,隻笑著打量起白芷的裝扮。
白芷見她打量自己,心中也歡喜:“大夫人房中的紫鳶姐姐為我搭配的,大娘子覺得可好?”
沈令玥點著她的鼻子笑道:“姑母都給你做臉麵,認下你這個侄女了,你還叫我大娘子?還不改口叫阿姐?”
白芷羞紅了臉,扭捏了許久才輕輕喚了聲“阿姐”,而此時就在她左右,梅園外停放的各色香車寶馬旁,許多小廝、侍女、粗使婆子、車夫縮手縮腳的站在避風處說話,一個個凍得鼻青臉腫。白芷摸了摸身上溫暖的鬥篷:她何其有幸,有此境遇。
沈令玥挽著白芷的手隨公叔虞進入梅園,園中是望不見盡頭的朱砂紅梅,花碟形的梅花半開,與青竹相映。
公叔虞邊走邊向她們介紹:“此乃禦正華陽夫人的別院,號稱有千株梅樹,凡世間梅樹品種此處皆可尋到,也因此成為洛陽冬日一大盛景。”
越往裏走人越多,公叔虞指著前麵說道:“前麵就是梅園的主樓綠萼樓,世人皆言這是華陽夫人為悼念亡夫所建。”
沈令玥抬頭望向綠萼樓,見高階之上有座高大的兩層八角樓,青瓦盔頂,翹角飛舉,甚是壯觀。她讚歎幾句,同時也放慢了腳步,讓白芷退後,悄聲問公叔虞:“你信上隻說有了合適的人選,卻未說是何人,我瞧著今日來赴宴的身份都不低,我雖然盼著白芷能找個好人家,但她畢竟是侍女出身,高門大戶哪有不介意的?”
公叔虞漫不經心的理著衣袖回道:“我自然清楚,今日來相看的盧湛身份確實特殊,乃安樂郡王府的典簽,雖是末流官員,但他背後的安樂郡王卻是聖人在這世上最年長的孫子。”
沈令玥大吃一驚,安樂郡王應是廢太子雍王的子嗣吧?典簽雖官職不高,卻掌管郡王府文書,乃郡王親信。
見沈令玥眉頭緊鎖,公叔虞忙換了個輕鬆的口氣說道:“去年年初安樂郡王曾與楚王等諸王子出閣,建置官屬,沒過幾月就受累於朝臣私見皇儲而再次入閣,安樂郡王的幼弟更因此而喪命。現在安樂郡王雖被圈禁宮中,他的那些屬吏卻不忘舊主四處奔走,但因為近年來聖人對李唐皇室的淩厲手段,使得朝臣風聲鶴唳,聞李色變,所以那些屬吏很快也散了,唯有盧湛幾人還在奔走,雖難有大作為,但仍讓人心生敬意。”
沈令玥卻不管這些朝堂之事,隻問:“那他可知今日我們是來相看他的?”見公叔虞點頭,沈令玥又問:“以他的身份娶個士族娘子應是不難,為何要相看白芷?莫非他另有所圖?”
原也不打算瞞著她,公叔虞就利落的解釋道:“舅父認祖歸宗後,再將白芷認作女兒,到時白芷就是琅琊王氏之後了,他這門親事又是我保的,對盧湛而言既低調又能與王氏、公叔氏聯姻,自然是萬裏挑一。”
見公叔虞竟在白芷的婚事上做了如此多的盤算,沈令玥既不滿又無奈:“你就不怕惹火上身?”
她才不管公叔虞的那些打算,她隻希望白芷能找個好人家,平安喜樂一生,如此也不枉她們主仆一場。
公叔虞卻搖頭笑道:“這倒無妨。聖人統共四子一女,長子孝敬帝絕嗣已是憾事,二子雍王本有三個兒子,而今也隻剩這麼一個獨苗苗了,聖人再是心狠手辣,多少也會對安樂郡王手下留情。就如廬陵王,多年前敬業打著廬陵王的旗號起事,陛下也隻是派使臣前去譴責,說是譴責,派去的卻是前朝舊臣崔舍人。如此可見,安樂郡王隻要不覬覦大位,多半是能安樂一生的。”
將來聖人歸天,若是武氏繼位自不用說,若聖人傳位給自己的子嗣,論輩分,安樂郡王上麵有兩位叔父,可承繼大統,論長幼,他前麵還有孝敬帝的繼子楚王,可代父繼位,皇位怎麼也輪不到他,也正因為如此,隻要他安分守己,便可太平無憂。
但若放任屬吏如此上躥下跳,難免會惹陛下不滿,既然盧湛有意這門親事,公叔虞自然不會拒絕,畢竟盧湛可以利用這門親事得勢,他也可以借著這門親事時時敲打安樂郡王的屬吏。
“公叔副相,你也來梅園玩?”
沈令玥看見一位身著紫色錦袍的中年男子笑眯眯的朝他們走來,隨後她眼前一暗,被公叔虞擋住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