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玥無力的搖頭:“毀了就再沒有了,哪還有一模一樣的?”說完,她推開薛宗義,深吸一口氣,行禮道:“多謝郎君告知,就此別過。”
沈令玥扶著白芷匆匆離開,薛宗義見狀,悔的腸子都青了,他狠狠的打了假石幾下,嚇得薛宗眉連忙抱住他的手勸他。
若說之前白芷尚還懵懵懂懂的,此時見大娘子悲不自抑,她如何還能不明白,怕那薛郎君的兄長就是自家郎子薛宗平吧。
兩人走到綠萼樓外,沈令玥抓住白芷的手,厲聲吩咐道:“今日之事誰都不許說!”
白芷點頭,反握住她的手求道:“大娘子,今日我隨你回家吧,我陪著你。”
沈令玥卻堅定地拒絕:“你還跟表兄回姑母家,等他物色到合適人選後我們再繼續相看。你現在進去將表兄喚出來吧,我們這就離開。”
白芷隻得快步跑到綠萼樓中,很快公叔虞就隨她出來,此時沈令玥已已冷靜下來,隻公叔虞得了白芷暗示,不敢放她離開,帶著她進了一家茶樓。
到雅間後,公叔虞也未從她口中問出半個字來,兩人隻靜坐著,盯著沸騰的茶壺和滾滾的熱氣,許久才說上一句不著天際的話。
茶水換了一遍又一遍,等到天色漸暗,暮鼓響起,沈令玥才對公叔虞言道:“盧湛此人太過功利,非良配,表兄替我拒絕了吧。白芷的事,還得勞煩你再多費費心,不求大富大貴,家中和睦、兒郎憨厚就好。”
公叔虞連連點頭:“這次是我的錯,不該明知道盧湛有問題還介紹給白芷,下次定挑個好的,調查清楚了再說給你們定奪。”
“辛苦表兄了。”
白芷隨著公叔虞將沈令玥送到門外馬車上,等沈令玥上了馬車,她仍不死心,拉住沈令玥情真意切的求道:“大娘子,你讓我隨你回家吧。”
說著說著白芷就掉下淚來,沈令玥心中苦澀,輕輕為她擦去眼淚,在白芷期翼的眼神中,輕聲道了句:“對不起!”
說完她便推開白芷,對車夫道:“走吧!”
被推開的白芷由公叔虞扶著,看著她消失在車簾後,看著馬車緩緩駛離,她開始恨自己當初為何不應下勝遇的求婚,若非如此,她如何會被大娘子打發到公叔家相看郎君?不知為何,她有種強烈的感覺:大娘子再也不要她了。
沈令玥也想帶白芷回家,這些年來,她的苦樂酸甜,隻有白芷最清楚,她也最向著她。隻是,帶回家後呢?若薛宗平再開口要納白芷為妾,她是應還是不應?在與薛宗平形同陌路的那幾日,她也曾動搖過,想著他想要白芷給他就是,再怎麼說白芷都是她的人,可以幫她籠絡住他。隻是她如何忍心?如何忍心呀!
沈令玥到家時,院中已燈火通明,中堂傳來陣陣笑聲,侍女們正陪著薛子乾投壺。薛子乾見母親回來了,拿著箭就跑到她身邊,拉著她走到瓷壺前,將箭遞給她,催促道:“阿娘,我快要輸了,你幫我贏回來。”
荼白笑道:“小娘子莫要耍賴,既是比賽哪有請幫手的道理?何況大娘子技藝精湛,我們加起來也不是她的對手呀。”
薛子乾回道:“親娘的幫忙能叫幫忙嗎?”
沈令玥摸摸她的頭,說道:“荼白說的對,既是比賽就沒有找人代勞的道理,我且投三支箭隻給你打樣,不計分,可好?”
薛子乾點點頭,見母親單手持箭,接連擲出三支,竟是全中,她高興的歡呼,扒著母親的腿讚道:“阿娘,你最厲害了。”
沈令玥摸著女兒的丸子頭,剛要說“等你阿耶回來,讓他教你”,卻又哽咽的說不出口,最後改口鼓勵她:“你多加練習,等再過幾年也能有阿娘的水平了。”
沈令玥在中堂站了一會,看著女兒開心的笑、任性的耍賴,她覺得胸口悶悶的,像被一塊大石壓住了喘不上氣來。
女兒出生後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憂心阿瞞會像阿翁一樣與自己的孩子爭寵,如今看來,卻是自己多慮了,阿翁將陪他一起流浪的蒹葭阿家視為珍寶,誰又是陪著阿瞞一起淪落的珍寶呢?
沈令玥轉身走出中堂,她每走一步,淩微的模樣就清晰一分。
淩微似掙脫了她設在心靈深處的枷鎖般,在她眼前晃來晃去。她與淩微不過隻見過三麵,說過幾句爭強好勝的話罷了,她卻像是跟薛宗平從北疆一起回來了一般,衝擊著她的生活,蹂躪著她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她的喜怒哀樂全不由她。
每當她以為她已經讓步了、妥協了,獨自舔傷,靜待結痂時,他總有辦法讓她一讓再讓、一傷再傷。
她覺得好累,這患得患失的日子何時是個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