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二十四年的夏,是皇朝三年一選秀的時節。不論是京都中的富戶高門,還是地方官吏的碧玉閨秀,都想使盡渾身解數在選秀中爭得一席之地,到了紅牆高院裏去享受無盡的富貴榮華。在眾多待選秀女中,獨獨屬崔家嫡女崔欣娘是個例外。
當年的那場選秀,崔欣娘雖然家世一般,卻勝在姿色上乘,而帝王家雖然也有過篩選官宦之女入宮,以達到平衡臣工權勢的先例。但大多數還是以平民之女為妃,不僅可以避免外戚專政的危險,更可以防止內院與前朝勾結的情況發生。正是基於這種理由,崔欣娘當年成為了那屆選秀的最為合適的人選。可有一點是皇家並沒預料到的,崔家與韓貴妃的韓氏宗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即便是不同屬於一姓氏,可親緣上來講,血脈上仍舊有些關聯,崔欣娘還要喚韓貴妃一句“表姨母”。
崔欣娘當年有一自幼定親的未婚夫,乃是其父同窗之子,而她亦是從便認定了歸屬。可崔家與韓家為了整個家族的勢力著想,韓貴妃在這二人麵前做出多種錯誤的暗示,竟是讓男方主動退了親事,崔欣娘順利進行選秀,進宮之後,靠著十皇子的降生一路升到妃位。
這段往事除了崔賢妃本人之外,合宮上下知曉此事的,也就隻有韓貴妃一人。今日在如意苑上演的《碧玉簪》雖是徐皇後為韓貴妃點出戲,可這等情節竟是與崔欣娘的經曆出奇的相似,她不免將自身的情感帶入劇情本身,方才安下的心也隨著劇情一再捏緊。
“哎,這顧文友也是陰險得很,怎能做出這般壞人姻緣的事情來!”坐在崔賢妃一旁的舒妃一手執著絲絹掩在唇邊,嘴裏的話顯得越發的恨恨然。可見是心下裏心疼、同情著李秀英,更厭惡著耍了心機的顧文友。
坐在下首的驪嬪、瑾貴人與貞貴熱皆是一道附和著,紛紛聲品論著接下來的劇情。一時間這幾位倒是話到了一處,沒人肯去理會剛剛話語衝撞了徐皇後的崔賢妃,就連高位的韓貴妃亦是沒有與她言語,隻是與徐皇後悄聲著些什麼。
本來談論劇情並沒有什麼其他意味,可放在擁有相似經曆的崔欣娘身上,倒像是各宮妃嬪在議論著她的陳年往事。這番動作、言辭,又哪裏會讓她心中歡喜?心中對於韓貴妃本還有幾分敬意,如今看來,也許已經消耗得所剩無幾了,更是堅定下了自身計劃加緊實施的決心。
徐皇後看到崔欣娘逐漸捏緊絲絹的手,心中已是明了,今日設戲如意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大半兒,可麵目上卻不見什麼欣喜的表情。清了清嗓子,隻聽徐皇後用著並不算清朗的聲音道:“本宮倒覺得這顧文友也不算大奸大惡,到底是讓李秀英看清了王玉平這個人,若是彼此相信,哪還有他顧文友什麼事?”
在座的宮妃哪個不是人精兒,中宮皇後都這般發話了,這就是個信號。一瞬間,所有饒口風都改變了風向,從批判顧文友的語氣轉向了埋怨王玉平的不明是非,更有甚者,將王玉平與李秀英都數落了一番,倒是把顧文友標榜成了“大善人”。
此時的崔賢妃哪裏能聽得下這等言語,在她心目中,這韓貴妃就是阻止了她“美滿婚姻”的“顧文友”,就是將她推入火坑的劊子手,心中對韓貴妃的恨意更從這一刻起被無限的放大,眸光中的陰狠也是閃爍的愈發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