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再次籠罩用黑岩搭建的城市,比武大賽也進入了倒數第二天。銀須、石錘、範紹爾、阿斯特拉,四支隊伍角逐倆個名額,以便參加明日的決賽。
好歹到了這個階段,民眾情緒自不必說,貴族們也紛紛抵達現場,為其支持的隊伍加油呐喊。隻不過相較於普通席的人,他們雖同樣熱衷生死搏殺的刺激,卻懷有前者不具備的另一個目標:
在暗流湧動即將到來的鬥爭中,抉擇所處的陣營與立場。正所謂‘比起做什麼,以什麼身份做更重要’,身後站著一個家庭、家族乃至勢力,他們自然更關心政治領域的博弈---是純血矮人回歸,再度開啟人類矮人分庭抗禮的局麵;還是以卡多克為首的人類成功上位,重走昔日布列塔尼的道路;亦或置身事外,靜待勝者出現後宣誓效忠。反正統治者為了穩固權力,都會對他們的行徑睜一眼閉一眼。
至於金杯戰隊那位連名字都未及報上的苦逼...隻能說陳昊運氣不錯,許多因素加在一起,讓他的莽撞行為不至於造成惡劣影響。
看比賽是其次,討論交流是正經,所以貴賓席的女眷並不多。衣冠楚楚的男性三兩成群聚在一起,觥籌交錯間不時發出歡快笑聲,仿佛無話不談的親密戰友,正利用比賽間隙重溫舊情。
但隻要稍加留意便會發現,他們基本說的都是些廢話,以至於芙蕾德莉卡豎起耳朵偷聽片刻後,頗為無語地翻了個白眼。“都到這個份上了,還在裝模作樣。”
“已經不錯了,起碼‘救世主’動手後,待價而沽的家族已經少了許多。”突然從角落冒了出來,輕飄飄的老婦人朝周圍行禮者一一回禮,隨即在撅起小嘴的少女身邊坐下。“他們不知道命運的走向,會那麼惶恐也正常,別太計較~”
“我才懶得計較呢,除了自己一畝三分地啥都不管的蛀蟲,若不是沒軍隊,我絕對會學帝國那位‘救世主’一樣,把他們統統丟進苦力營---”不服輸地回了一句,某人很快因自己的過激言論遭受了製裁。“唔,好痛啊,姑姑!”
“叫我塞拉,或者羅德女士。”漫長歲月的相處早就看清了某人本質,已經算‘死人’的法師毫不在意對方潸然欲泣的表情,又是一個爆栗砸在芙蕾德莉卡腦門上。“少說幾句吧,王國和帝國畢竟不一樣......”
略帶憤憤不平皺起眉頭,察覺到些許視線落在身上,隻是有些情緒的少女很快控製住自己。故意瞪了一眼逼那些人挪開視線,感覺有些無聊的她打了個嗬欠,看似不經意把身體湊向塞拉。“克裏斯蒂娜與陛下呢?”
並未第一時間回答,塞拉聞言做了個手勢,得到暗示的衛士們上前,轉身拔劍組成一道人牆,為王座邊的兩位女性創造了相對封閉獨立的空間。麵帶感激衝隊長頷首致謝,老嫗這才卸去了沉著的假麵,疲憊而苦澀幽幽一歎。
“莫斯利安正在治療陛下,他的狀況又惡化了。”停頓片刻給對方消化情報的機會,塞拉放低聲調一字一頓道:“除非是‘聖女’出手,否則陛下最多能再活一年。”
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芙蕾德莉卡依舊注視著下方場上戰鬥的二人,置於雙膝上的十指逐漸收緊。作為當初事件的親曆者,她很清楚拉文納的健康正每況愈下,這已經是王國高層心照不宣的事實。所以王室才會采用比武大會這種近乎兒戲、不確定因素的手段,來換取銀須名正言順的回歸----拉文納拖延不了太久,已經沒法慢吞吞培養民意,扶持新的家族與勢力了。
隻是芙蕾德莉卡沒想到,事態惡化得比想象中更快。
沮喪、悔恨、憤怒...負麵情緒好似無形的大手,攫住少女還算婀娜多姿的身軀,讓她的呼吸愈發困難。雪白脖頸上浮現起青筋,麵色通紅的芙蕾德莉卡雙眸鮮紅如血,視野內已是另一副畫麵:青青鬱鬱的草原,化作漆黑的焦土;殘缺不全的屍骸鋪滿大地,間或夾雜著還在抽搐掙紮的幸存者;頭頂是帶著蝠翼的生物,數量之多足以遮蔽天空與陽光,地上是散發著不詳氣息的軍隊,它們有條不紊清掃著戰場,將所有敵人的首級割下,掛在腰帶上當作戰利品;為首者騎著一頭長相猙獰、有三個頭的黑色巨犬,緩緩穿行於硝煙未散的戰場,好似戰勝的狼宣示著領土主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