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野根本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他想不明白,為什麼他已經做到了這麼惡劣的程度,她還是連一句責備都沒有給他呢?
他寧願她此刻與他冷眼相對,罵他,推搡他,大聲說自己從心裏瞧不起他。
“來,牽牽姐給呼嚕呼嚕毛,嚇不著。”塗牽牽像很多個往常那樣,用手心輕輕順著他的背脊撫摸了幾下,“沒事沒事。”
聞野手裏的重量似有千斤重,他很艱難地才抬起胳膊,把那個袋子遞給她:“十萬。”
塗牽牽愣了兩秒鍾才接過那個袋子。這是自打她開始接受聞野還錢給她後第一次露出為難的表情:“好,你還欠我兩萬,我知道了。”
她沒再逗留,抓著那個袋子匆匆忙忙爬上樓,開車去了醫院。
塗牽牽想,這筆錢她還是要想辦法還給池漾的。作為隊友,他們能做到這個份兒上已經實屬難得。
——
半個小時後,聞野很意外地,在俱樂部門口看到了坐在台階上悶頭抽煙的薑慎。
聞野把背包摘下來,默不作聲地在他旁邊坐下。
薑慎側頭睨他一眼,笑了,比劃著手裏的煙挑眉問他:“來一根?”
聞野搖了搖頭。
薑慎也沒在意,捏著那根燃了一半的煙在地上摁熄:“沒什麼想說的?”
“沒。”聞野啞著嗓子擠出來一個字。
“那就不說了。”薑慎輕輕眯起眼睛,把煙頭準確彈進了旁邊那個垃圾桶裏,“但是下個月四號的八強賽,你得去。”
聞野抬頭看他。
“你要是真想放棄,那誰也攔不住你,但是放棄也得收個尾不是?”薑慎幽幽地歎了口氣,“不止是給你自己一個交代,你也得給你這幫隊友,給闖哥一個交代。闖哥經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你們不是五個單獨的個體,你們是這個隊伍的五分之一。說句不好聽的,這條路你不想繼續了,這是你自己的原因,不是這幫隊友和闖哥造成的,他們沒有義務替你承擔你臨時退出帶來的後果。既然從一開始你就插手了比賽,這個責任你就得擔到底,最後的結果是輸是贏無所謂,止步四強還是止步八強也無所謂,但是咱們得問心無愧才行。”
薑慎沉默了幾秒鍾,聲音陡然低下來:“這也是我扛到現在還沒退賽的原因。”
“嗯。”聞野垂下眼,平靜地應了聲。
“我剛從醫院過來,師母狀態比前幾天好多了。”薑慎用肩膀撞了撞他,“闖哥下周一回學校,賽前最後一個訓練周了,缺勤可說不過去。”
“師母……”聞野用力清了清喉嚨,“師母怎麼了?”
薑慎皺了皺眉:“出車禍了,孩子沒保住,闖哥年後都沒去學校,關於你缺勤這回事隊長一直在瞞著他,下周一他回去,咱們五個少誰都不行,否則我這裏第一個過不去。”
聞野點了下頭。
“對了,還有個事兒。”薑慎抬手指了指自己身後的俱樂部大門,“我說,兄弟,你是準備常駐這個俱樂部了嗎?在野球圈子裏打出名號可不是什麼引以為傲的事情。”
“再打一場就結束了。”聞野說。
“那好,我信你。”薑慎朝他使了個眼色,“以後上我那裏去打工怎麼樣,咖啡廳,晚上七點到十一點,四個小時八十塊,不影響你白天的安排。”
“好。”聞野輕聲說。
“那就這麼說定了兄弟。”薑慎站起身,彎下腰扶在他的肩膀上不輕不重地摁了一下,半開玩笑地說,“下周一籃球館見,你要是不出現,我可就去找校領導揭發你打野球的罪行,順帶自首。”
聞野低頭笑了聲:“周一見。”
塗牽牽的二十萬他馬上就要還完了,薑慎說得沒錯,欠這幫隊友、欠付闖的八強賽,他也得還完了,才能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