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葉隱風可能會感染他人的病因,整個主院所有的丫鬟家丁都被調走,陸雲袖想拾個盆也要自己彎腰下去,可肚子如今有點大,她撐著腰一點點的下蹲,直到手指夠到盆為止。隻是不知為何,指尖觸碰的刹那,涼意襲遍全身,眼淚卻一滴滴的滑落到嘴角。
她不敢哭的太大聲,怕擾了崔聖之的行醫過程,隻敢使勁拿袖子擦去眼角的淚水,坐到樹下之後,陸雲袖呆呆的看著緊閉的房門,腦袋仿若一下子空了一樣,從西南,到路上,從馬車,到將軍府中——世事滄桑,變化無常。陸雲袖的一年,與其他人的一年相比,真的波折萬千。她不過是想做個尋常女子,可生活的腳步逼著她自己往前艱苦的爬行。
去年隆冬,她被強塞入牌位,嫁進了睿王府;去年冬夜,她和葉隱風圓了房。一年的時間,看似極短,卻為何會那麼長。長到她以為自己已經陪著葉隱風許久許久,可這不過數月,到底也是不夠的。單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滿懷慈愛的看著。這突如其來的孩子就好似一場夢,突然而又艱辛。自己是個好妻子,卻並不是個好母親,她的懷胎五月,基本上就未曾停下腳步,仿佛在不斷的奔跑。
淚水滾滾落下,陸雲袖抽泣了幾聲,卻聽見裏頭傳來崔聖之的聲音,“陸雲袖,你進來,替你夫君擦下身上的汗。”
她拚命擦拭了下,撿起手邊的盆,高聲回答:“來了。”
艱難的撫著腰又站了起來,陸雲袖停在原處又歇息了好一會,才邁開疲累的步伐走進房中,緩緩合上房門。
這一幕,盡數落在了一個人眼中。
崔聖之將藥水抹在白紗上,覆在葉隱風的臉上,看陸雲袖替葉隱風揩幹淨身子後,眸中閃現過一絲讚許。所以說小碧這姐姐可也真夠堅強的,放了一般的女人,恐怕早就支撐不下去。其實所謂葉隱風身上有毒也好,或者說他會感染也好,全數是崔聖之用來誆騙其他人的。越少人接近此刻的葉隱風越適合他的康複,那一顆藥丸瞬間提升了葉隱風的內力,也同時將他打入了洗經伐脈的過程中,任何人的打擾都極有可能讓他此時毀於一旦。所以崔聖之幹脆連陸雲袖也一塊騙了,但沒想到,即便是這樣的葉隱風,她也甘心在旁側服侍著。
他壞心眼的在葉隱風的身上紮了一針,以示懲戒。
收拾好藥箱後,崔聖之才接過陸雲袖遞過來的帕子,擦去手上的藥水,說:“好了,他身上的毒血基本上都已經排去,可以讓其他人來替你照料了。”
“那他的傷……需要多久才康複?”陸雲袖問。
崔聖之浮唇一笑,“這就看葉將軍自己的恢複能耐,這是消除臉上傷疤的藥膏,你每日替他塗上便是。”
接過散發著清香的藥膏,陸雲袖緩緩點點頭。崔聖之這才準備離開,但她卻還是叫住了他,“崔大人。”
崔聖之奇怪的看向她。
“崔大人,你打算何時娶小碧?”陸雲袖早已經忍了許久,終於還是將心中的困惑問了出來。她能看出來崔聖之很喜歡小碧,若是喜歡為何不能直接娶了,榮華公主的危險已經不在,卻又為何還是隻在崔府裏頭藏著呢。
“我與她之間,還有許多事未曾解決,再說吧。”崔聖之丟下這句話,便扭頭離開。陸雲袖怔忡的看著他走後,這才緩緩的坐回到葉隱風身邊。
他的身上滿是傷痕。
他的胳膊上也還有新傷。
這樣的男人,她愛到深處無法自拔。陸雲袖將頭輕輕的靠在葉隱風的懷裏,隻是她真的有點累……讓將軍身邊的人都認可她自是不可能,但是被他的娘親生生擋在門口,卻已經剮的她心都在流血。
陸雲袖輕聲說:“相公,我到什麼時候,才能真正的喊你一聲相公。”
葉隱風沒有回答。她靠在那裏好半晌,終於長出一口氣,起身將被子蓋在葉隱風的身上,又小心的站起身來,將床帳落下,這才走到了院子裏頭,又想了想,朝著院子外頭走。
正好撞見了一個人,卻是阿懷夫人。
陸雲袖原本便想要找她又或者是葉靈秋,便也福了福,輕聲說:“阿懷夫人。”
阿懷夫人問:“陸姑娘這是去哪裏?”
陸雲袖握著手上的藥膏,垂眉回答:“相公……噢不,將軍身上已經沒有毒了,不會感染別人。夫人可以去看看他,另外,這是治臉上傷的藥膏,崔大人說過些日子將軍應該便會康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