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門外,一隻半大的小黃狗,看著裏麵燃起的火光,不斷地探頭。見這些人沒有反應,才敢跨過門檻。被小孩兒發現了,立即隱身不見,又見這小孩的目光之中,沒有絲毫戾氣,才敢奶聲奶氣地叫喚兩聲。
乞丐看到小黃狗,撿起一塊瓦片,就要扔過去。小壺卻立即道:“哥哥,不要。”
再看這可憐的小狗,毫無招架之力,滿麵的無辜,還傻乎乎地走到這三人跟前。
林一亭架起的匕首,在火光燒過,扯下衣衫,用熱水洗盡了,將腐肉剜去,又將包袱之中,剩下的藥末敷上,雖然疼痛卻也好受了些。身上這些傷口能夠馬上愈合,心中,身體之內的內傷卻還需要調息。林一亭盤腿坐下,距離二人頗遠,運起周天歸元氣,好生調理。
小黃狗已經走到了麵前,小壺伸手去撫摸他的毛發,雖然幹枯,小狗臉上卻流露出幸福的表情。不似那些成年野狗凶橫異常,有血紅一樣的眼睛。它的瞳孔清澈,瓦藍瓦藍的,很好看,也很舒服。小壺年級尚小,也從未擁有過自己的小寵物,對這一隻小狗也就更加喜愛。大乞兒本是想將這小狗攆走,但看到弟弟這幅模樣,卻不忍心了。
他看了看一邊坐著的林一亭,剛剛她救過他們。之前他卻想將她身上的食物,衣衫全部都拿過來使用,也沒想過要救她。這世上的人心都是這樣,難道他也這樣,不顧父母的教誨,淪落成街邊那些無良的小子了。姑娘會不會將他們全部攆走,還要欺負他們。她那麼厲害的一身功夫,如果能夠教導給自己你,不就是可以保護弟弟,再也不用受人欺負。也不用被那些接頭混混揍,趕到五人之處,受這些野狗的欺負。
野狗也比城中的混混好,至少打過了,還能吃狗肉。可看向這隻狗王,它那口尖牙是吃人肉長大的,這樣的狗也能下口嗎?
小壺抱著小黃狗躺在火堆邊,甜甜地睡著了。大乞兒不敢睡,外麵還有一群野狗環伺,破廟之中,還有一個病人,隨時要叫他的。眼皮已經在眼眶上不斷地打架了,大乞兒還是撐著,不敢睡著了。
林一亭運行一周調息完畢,睜眼看著大乞丐。乞丐見她醒了,連忙問道:“要不要喝水。”
一亭搖頭,現在她有些餓了。乞兒已經將剩下的麵餅放在水中泡軟了,端到林一亭麵前。一亭見他誠懇的模樣,也不推遲,吃了幾口。肚中已經好久不曾沾過米糧,吃了兩口,反而吃不下了。乞兒還在等她,一亭好奇,這半大的孩子,為何如此殷勤?
“你想求我?”
乞兒臉一紅,道:“我想請姑娘收我做弟子,我什麼苦都能吃,什麼罪都能受。隻要學了師父的本事,一塊瓦片就能撂倒野狗就行。”
林一亭笑了,道:“我這功夫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學成的,你是當真要學習?”
乞丐堅定目光道:“師父,不要看我是一名乞丐。之前我家也是當地一小戶人家,家底殷實,也是上過學的。隻是瘟疫四起,流民過境,父母又遭奸人迫害,家中不曾有餘糧,屋舍也被大火燒了,就隻剩下我與弟弟二人。”
“你家可住在汝南?”
乞丐搖頭,道:“我家住在恒洋鎮,挨著汝南城,家中也未曾有人去過汝南。”
林一亭道:“可惜了,我不能收弟子,如今也收不了。知道我身上的這些傷是如何來的嗎?”
乞丐搖頭,道:“我身上時常有傷,多半是和街上的小混混打架。也不曾見過他們動過刀子,這樣的傷口,我沒見過。”
林一亭臉色嚴肅,道:“我身上這些傷痕是被人追殺所致。有一幫比這些野狗還要厲害的人,正在找我。你不怕。”
乞丐道:“你剛剛救了我和小弟,不是奸險的人,若是有人要殺你,那也必定是壞極了的人。我會保護弟弟,也會保護你的。”
一亭笑了,道:“你連野狗都不忍心殺,那些人可是殺人不眨眼的惡徒,你可有膽量?”
乞丐遲疑一會兒,心中還是害怕的,嘴上卻不能認輸,道:“我雖然年級不大,卻是很有膽量的一個人。我雖然擋不住他們,卻是能幫你爭取時間的。這些野狗也是被人遺棄了,和我一般可憐,才落得街頭流浪,吃人為生。若是他們也得了個好主人,斷不會淪落至此。”
林一亭道:“你心中的這點仁人之心,在亂世中送命倒好得很。你不殺伯仁,伯仁就不會因你而死了?”
乞丐道:“我,我,不知道什麼大道理。但害人之心卻是不能有的。”
林一亭不再同他說話,閉目養神。
一大早,破廟裏飄出煙霧,發出陣陣清香,吸引著周圍的野狗。這些野狗已經在這裏守了一夜了,此時也都餓了,睜著血紅的眼睛,往廟裏張望。
不一會兒,已經有狗開始蠢蠢欲動了,一直灰色的野狗,瞎了一隻眼,四處張望一番,邁步鑽進了一個窟窿。這地方已經被風雨侵蝕,早就脆弱不堪,輕輕一撞就是一個大洞。老瞎狗嗅著味就進來了,一隻眼睛看著空蕩蕩的破廟。昨晚確實沒見到有人出去,屋中應該有人。它勾著頭聞著味兒,這屋子裏的香味實在是太濃了,它饑餓的眼光四處逡巡,鎖定在一堆小小的篝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