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楊寬這兩日品償著憂傷的滋味。他想他給夢魘住,讓自己掉進了一個笑話裏去了。等夢醒來時父親會對他說,那不過是老爹給他開的一個玩笑。他是想用這種方式來考驗兒子對生活的態度。記得小時老爹在外做工回家收秋。歇腳時抽著煙看著不遠處的山,很深刻的對他說:
“你看那山,它是最早孕育中華文明的地方,到現在還散發著深厚悠遠的氣息。你要學習承載它的深厚。那是咱們做人的根本呢!”
相親的間隙裏楊寬這麼想著。他的心豁朗起來。是呢!在自己心裏原本很高大的你父親不會因為眼前利益讓自己改變生存意念的。
事實總是事實,思想是最不值錢的東西,想象是一種奢侈。父親看倆兒子的眼光是冷冷的。像雪花兒往他們身上落。這首先讓楊寬很是茫然,看著父親的眼光,他有點不知所措。他低下頭去,想把那種茫然從心底裏給踢開,像踢開一塊礙事的磚頭那樣讓那茫然離開他,可是不能夠的。這一刻楊寬明白,父親和村裏的多數人是一樣的。窮!一直在窮困裏紮掙,掙脫。這種窮是窮進了心裏去的。窮困是苦難的代名詞,苦難賜予他們智慧就是深深的沉默,沉默的承受,忍受!如村外的黃土坡地,四處的灰黃。就像門外滿巷子的秫秸杆,麥秸垛,沒有一絲光的在冬夜裏籠罩在一團寒氣裏沉默著。想到這裏,楊寬身上冷嗖嗖的。他覺得門外有股冷風在不可知的地方吹來。他裹了裹身上的棉衣,讓那冷風不要打進他的身體。
楊楊不去看父親的眼光,他抗拒著不說話。此刻老爹正看著哥哥,他把身體扭向炕內側用棉被當防禦,擺弄著手機,老爹是何等的不耐煩,豈容他如此,一個不防備,手機冷不丁給拿走,老爹拿著手機看著屏上的字念起來:
“放上辣椒撒把鹽,加入味精。將這顆心慢慢淹製在茫茫黑夜裏。死亡和爆發!總歸是一種歸宿!”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有閑心玩弄語句,油蒙了心了,癔症了。老爹拿著那手機,幾次想要摔了,費了好幾次力,思想了半日終是沒有下定決心摔。楊楊敵意的看著老爹。老爹和兒子對峙著眼神。老爹祈求的眼神滿是焦躁!他著急那補償金,那是錢呢!他眼在對兒子說:
“補償金!補償金!那是錢!那是錢呢!再拖的話,到手的錢就打水漂了喲!傻兒子!”
兒子眼裏的意思:
“補償金!補償金!那點錢!那點錢!那點錢就收買了你的靈魂!”
補償款是立在父子間的巨鬼,巨鬼立在父子間冷笑。補償款讓父子間的血結成冰。就情感而言,父親也不想用這種方式讓兒子和自己這麼隔膜,但感情抵不過殘酷的事實,老辣的事實是這二萬多塊錢的補償費對他們這個家確實是個不小的巨資。父親心急的是,他的兩個兒子怎麼不明白他的心思。他手裏沒錢,而他的兩個兒子一個弱視,一個有脊椎炎。而補償費對他而言如同溺水的人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而錢對他的窮困而言是最實用的東西。其它的東西全都是扯淡。
楊楊七歲那年,老爹帶著兒子趕年集,走到一個買燒雞攤前,兒子眼盯著燒雞挪不動步了,口水止不住的涎在口角。老爹扯他走,他在老爹的身體上打墜,嘴裏不停的對爹祈求:
“爸爸,我想吃燒雞,我想吃燒雞——”
兒子墜在爹身上走老遠,手還一個勁的往燒雞攤抻,引老多人在看。爹急了眼,照楊楊的屁股啪啪狠打了兩巴掌道:
“吃燒雞!吃燒雞!你還吃燒鴨呢你!”
給老爹這麼一打,楊楊懵了。回到家裏了沒有吃飯,悶了一夜,第二天給發起了高燒,嘴裏嚷著吃燒雞。真買了燒雞也不吃了。一場病鬧下來花了家裏好幾十塊錢,夠吃好幾隻燒雞的。老爹很後悔莫及。唉!不是不想給他買燒雞吃,是真的手頭沒錢呢!
楊楊終於開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