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逃(1 / 2)

“退回去!大人正在宴客,進進出出成何體統!”

果不出所料,吳先生剛到門口就被攔下,此刻這裏估計是隻許進不許出了。

“軍爺,”吳先生弓腰陪笑道:“灶上不小心,把給大老爺預備的醒酒雞湯打翻了,掌櫃的怕他老人家不高興,特叫小的去買隻熟的回來,您看……若因這點小事再去請示,萬一掃了他老人家的雅興,小店可擔待不起。”

“唔……”

這名軍士正在躊躇,另一人道:“飯盒打開。”

吳先生連忙揭開蓋子,“來不及做了,得趕緊連雞湯端回來,”他鎮定地說道:“軍爺,您要怕給大老爺的吃食兒不幹淨,可以隨著小人一道去買。”

先前那人揮一揮手,“去吧,快些回來。”

吳先生謝過兩人,依舊沿著牆根兒不緊不慢地踽踽而行,似在躲雨,隻走出去裏許地便折進另一家客店,幾名軍士很快收回目光,不再關注。

再說張三,兀自在吳先生屋中呆站了片刻,果然從先生丟下的包袱裏找到些散銀。他尋思再三,卻沒有聽從吳先生忠告,而是收起銀子,又將桌上兩枚大錢連同綾子一起交給了何掌櫃。

何掌櫃看過字跡,呼吸已是不穩,他急忙要張三把吳先生都說過些什麼,一字不落地道出。

“就是這些,”張三講完失笑道:“您說掌櫃的,可不是作怪?現成兒的銀子放著,卻硬是要拖欠房錢,有這號人?就算是殺個死囚吧,至於嚇成那樣兒?”

“——還讓我逃命?回頭我聽了他的,再落個同黨的罪名兒?真當我沒腦子?依我看啊,八成他就是那人同夥兒,要不看他平日裏還有點子人樣,我現在就去大老爺那裏首告領賞去。”

“他說他們不會放我離開……”何掌櫃念叨著,當下也是猶疑不定,心裏隱約有個念頭,又覺太過匪夷所思,一會兒又覺著張三所說似乎也有道理,驚疑之下沒個定見,便再次展開綾子去看。

白綾上麵的內容似是用削過的碳棒寫就,也不知怎麼處理過,竟不模糊,一筆極是規矩的端正小字書成:

“下職南部軍團主簿方進拜上右丞相韓振

下職於近日檢閱軍中文書之時,無意間查知統帥趙剛曾與都城中人有密信往來,並約定將於年終換防回都之日襲擊王城,以使其都中內應得借護衛名義趁便進入宮城,迫使國君傳位於大王子殿下。

茲事體大,究係確有其事,或為別有用心之人陰謀構陷,其中真偽下職不敢妄言,亦不敢假手他人,現已將一眾知悉此事之人全部滅口。

下職將即刻私行回都,對國君陛下當麵呈報此事細節,同時留下此書,若於途中遭遇不測,下職定設法傳遞,倘能輾轉至大人手中,祈盼大人可以上呈國君,破滅奸人陰謀,穩固國家之根基。

下職方進,再拜頓首!”

重又看過一遍,何掌櫃依舊不得要領,但他也知道,書信上麵所說的事情太大,不是他能夠參和的,甚至連聽來都是麻煩。略一停頓,他忙又去看信末單獨寫出的那行小字:

“如方某無恙抵都,此書自當焚毀,今被爾拾得,即是方某已遭不測。若你是那陰謀鼠輩,一切皆休,方某也是為國盡忠,隻求禍不及家人;若為外人得到,此書便是天大禍事,切記閱後即毀,不可再以示人,隻望閣下能盡早設法傳言至相府,方進死不忘恩!”

何掌櫃連讀幾遍,已暗暗有了主意。他就棚中提起茶壺,將書信直接扔進爐膛裏燒了,隨後讓張三拿來兩身油衣並草帽,一邊披掛一邊說道:“三子,你我搭手多年,我也不瞞你,這上頭的事兒我看不大明白,你一會兒跟著我,咱就按那吳先生說的試試,要是都出得去,那便屁事兒沒有,要是真被他說著了,我走不了……老三,你就自己去,說啥也攆上吳先生,你給他跪下,就說姓何的愛財,但一生沒坑過人沒害過人,你求他,一定求他救救咱這一院的人。”

張三這邊聽得懵懂,但他少見掌櫃的這麼嚴肅,心中雖是不以為然,卻也認真地點了點頭,表示聽進去了。

何掌櫃上下瞅他一眼,忽然問道:“那人走時披雨衣帶傘沒?”

“沒有,就摘了我的草帽,提個空飯盒就走,不知要那有什麼用。”

“那你也不能穿這油衣了,咱們就賭這一把。”何掌櫃不知想到什麼,心思在這時候竟也變得七竅玲瓏。

就這樣,何掌櫃披著雨披,後頭跟著隻戴頂草帽的張三,來到了店門口。

“站住!大人散宴之前,閑雜人等不得隨意走動。”

何掌櫃見衛兵攔阻,心裏咯噔一下,麵兒上卻是略帶無奈地胡謅道:“軍爺,剛才打發出去的夥計毛手毛腳的,把錢落在了櫃上,雖說孫家老店也算街坊,但那老孫頭卻是個強脾氣,我怕撕扯起來真不讓把雞帶走,回頭耽擱了大人們用湯就不得了,這才想著趕緊送過錢去買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