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貴退出後,陳東升重新坐回桌案前,打開上麵的一本簡冊,將其中某個名字直接用朱砂筆勾掉。做完這些他長出口氣,如同了卻一樁重大心病。
這心病自然就是趙東城。陳東升搖搖頭,苦笑著想,圓圓一直怪自己不夠關心她,可天下哪有不關心女兒的父母,讓趙東城活著娶了她那才真是害她。
常貴所想不差,起先陳東升確實打算把女兒許配給趙東城。
經過長久的觀察,這孩子有氣魄,夠謹慎,而且全無家族的牽絆和背叛的可能,實在是未來門主的不二人選。至於他在女人方麵三心兩意的毛病陳東升當然清楚,可相對於一個執掌大權的男人來說,這根本就算不了什麼,自己還不是妻妾成群。
再說自家人自家了解,圓圓她……又能指望哪個男人真心相待呢?要不是親生閨女陳東升都不願多瞧她一眼。
就這樣,陳東升把趙東城當作自己孩子那般盡心栽培,門派裏自不必說,甚至連長老團裏都給他鋪好了道路。然而趙東城怎麼也不會想到,打從他與公孫萬年在太初地熱池共度的那晚過後,一切就注定要成為泡影。
地熱大池壁間有個設計精巧的機關,陳東升已不知藏身在其中竊聽過多少秘密了。
那些無恥的詭計、下流的盤算,一切人們隻有在不穿衣服時候才能說出口的設想都瞞不過他。於是陳東升知道了趙東城怎樣對唐靜,知道他如何對開成,最後委身公孫萬年那一幕陳東升是真看不下眼了,生怕自己會吐在密室裏。
沒有底線不擇手段,這樣的人能讓他掌管太初劍宗嗎?能放心把女兒交給他?何況對恩師開成尚且如此,哪敢再指望他日後知恩圖報回饋陳家……
便在這個時候,趙東城在陳東升的心裏已經就是一個死人,既然不能重用就也萬不能再留下,否則等於給自己找了個死敵。
麻煩在於怎麼除掉他。親自動手或給別人下令都不可行,之前把他捧太高了,忽然來這一手對上對下全無法交代。別人會不會認為他陳東升是個無情的門主,是個心思難測的妖怪?而且趙東城若是無聲無息就死掉,不去追查又有損門主的威望……
正好,清涼山的複仇及時幫了陳東升大忙。他得到的消息比常貴還早,當時就認定不可能是意外。而這不正是個絕佳的機會麼?既能除掉趙東城,又可以借此表現退讓,與秦毅進一步修複關係。
主意拿定,但這時的陳東升卻有些下不去手。畢竟是看著趙東城長大的,這些年付出的心血和感情也全是真的。
他讓那二人等在門外,自己卻佇立在窗口久久凝視這個“兒子”,陳東升還願意最後再給他一次機會,如果趙東城能認識到此刻招惹秦毅是為不智,可以站在太初劍宗的立場上設想,那就留他一命為門派效力吧。
然而趙東城的表現再一次將他自己斷送了。這人不但敢拿門派利益作為進身之階,竟還敢用言語試探門主的心意。
當那句“嶽丈大人”一叫出口,陳東升猛然驚醒,他知道自己必須痛下決心了,怎能再讓這種厚顏無恥之人活在世上?於是他答應了他的請求,並安排良昇在他身邊。
至此趙東城之死已成定局,再也無可挽回。良昇這人粘牙膩歪,肯定能把趙東城拉到楊花巷去,而且有一次就還會再有下次,清涼山總能找到機會。
退一步講,就算判斷錯誤,死的兩個人和清涼山無關,則陳東升也會自己給他安排下殺局,這樣有人背鍋,趙東城也就死得合情合理了。
即便是陳門主也始料未及,秦毅的手段竟如此可怖,趙東城僅僅是第一次踏入楊花巷就被收割去了性命。
清涼山最近似將全部精力都放到了複仇之上,楊花巷事畢,白雲山的韋河馬場跟著就被人投毒,戰馬一夜間便損失掉將近九成。
新年的第一個滿月那天,秦毅召集新組建的血刃成員下達了命令,明日——也就是十六夜,三更時分要在東城某地取齊,目標是金華劍派行政院首座祝行。屆時秦毅也會趕到,並親自指揮這一次的亮劍行動。
當天晚上,在居所內送走曾兆先和許山之後,秦毅帶著王掌櫃進到內室,而開成與黑瞳已預先等在裏麵。
“怎麼樣?”二人一進來開成就忙著起身詢問:“計劃有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