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去將近兩月的時間就報來這些情況,廣漠人的偵邏水平可真夠懸乎。不過秦毅非常滿意,將領的一番話證實了他的猜想,過程也說得通了:殺死百夫長的殺手是臨時起意,對他完全不熟悉,因此才會留下一封假的遺書,想偽裝成自殺的同時再把丟失的貨物和大哥蘇伐誠聯係起來。
隨後,殺手得知了百夫長不識字,趕忙又製造出一個代寫書信之人,將謊話給編圓。這位替人寫信的老者一定早已被殺,就和看到麗娜離去的魚販子一樣,秦毅節後趕到沙灘時已再找不到那名魚販。
這是他的疏忽,由著凶手將證人接連除掉。
現在關鍵就是那批貨物。先前秦毅以為百夫長自己要將其沒掉,看來並非如此,否則僅憑他一人,憑他雇傭的普通商隊,倉促間不可能藏得多麼隱秘,兩月時間早該被治安軍找到。
秦毅沒再多問便打發那名將領回去。他想得很明白,此人也受謀害蘇伐謹的幕後真凶操控,百夫長作為水場的代理人隻是明麵兒上的,他們將貨物藏起來,就是想等風波過去之後交給主子,那麼最後誰來取貨,誰就是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
目前貨物一定還在城中或周邊,因為邊防駐軍的高層沒參與,貨就不可能悄無聲息地運出任何關卡。還有一點,既然貨物如此貴重,連背後的大人物都不願放棄,為什麼拂林部的女子在明確拒絕過蘇伐謹之後還要每年收禮?
秦毅同時安排下去三件事:他讓水場的驛馬給狼主送信,寫明沙灘治安軍有待徹查,請狼主派一名高級軍官來此協助。另外他也在信中詢問起一件往事;第二,秦毅派出兩名貼身武師率十名武者侍衛前往拂林部狼主城;第三,他又單獨指派一名侍衛去執行秘密任務。
等,事到如今隻有等待。零星瑣碎,無聊的線索就像一張被撕扯爛了的羊皮,秦毅在耐心地將它們一點點拚湊完整,而其中缺失的部分他還要靠想象自己補上。
等到羊皮補好,所有線索都串聯起來,故事並不精彩,沒人喜歡看。尤其是秦毅,因為故事中的人和事原本就跟他毫無瓜葛,他什麼都沒做,沒有付出聰明才智,沒展現勇氣、魄力以及高超的劍術,隻是個縫補碎羊皮的過路人。
臨近五月,最先趕到邊城的是曾被張三留在綠洲城裏的九名兄弟,有一人病死在了路途中。秦毅事先就給邊防軍關卡打過招呼,所以第一時間接到他們,同來的還有另外兩名沙盜。
分別之情不多贅述,兩名沙盜跟來就表示秦毅交兄弟們去辦的那件小事完成出色,他讓九人暫時充當侍衛。
經過與沙盜的一番密談,羊皮的全貌大概也清晰地顯現出來,隻有最後,也是最關鍵的部分皆為猜想,秦毅等著答案揭曉,卻在思索有無可能以最小的代價解救兄弟班,僅把蘇伐謹之死歸結為簡單的謀財害命,不牽扯出跟自己無關的其他所有人。
應該是不行了。進入五月,水場的驛馬趕回傳信,狼主蘇伐錄特別重視此事,竟然委派左大將波汗親率兩千修士軍來沙灘城參與調查。攝圖主力和治安軍統統卷入進來,事情很難再捂嚴實,將來會發展到哪一步,已不是任何人所能預料。
這天是五月節,天氣晴暖,沙灘作為邊貿城對各種各樣的節日都很重視,主街道上有支遊行的慶祝隊伍,男男女女穿著顏色鮮豔的寬鬆褲,上身和頭部披掛獸骨金銀,賣力地歡呼粉飾太平。
中央集市上也有歌舞表演,冰凍的沙土台子改成木台,商販們喊叫得聲嘶力竭。秦毅看到和聽到的一切都讓他感覺煩躁,一切全是假的,遊行隊伍前麵的錦獸是化過妝的牛馬、舞蹈跳最好的少女為男子所扮,一雙赤足又粗又大;不少人裝醉,趁機調戲婦女辱罵朋友,而他們隻不過喝了些馬奶。
連攤販也紮堆兒湊熱鬧,紛紛趕在節日裏以次充好,香木貨不對品、皮料仿冒稀有動物、蠟燭是羊脂裹的泥塊……要酒嗎?嘿,過來這邊瞧,私藏貨,不許私人販賣也不能打開看,想要的話整桶拿走。
買回去看吧,一桶海水,隻在桶外麵噴了些酒味。賣家不會認賬,買私酒也要受到重罰,買家不敢報官隻好自認倒黴,或者幹脆再把桶原樣釘好,也來到集市上,“嘿,要酒嗎?”
嘶聲吆喝也是假的,跳海甩賣純屬做戲。秦毅仰頭看著天上翔集的海鳥,希望它們不是用紙或布捏造而成。剛剛和阿曼走散,他閑逛著想找到她,等待的過程很無聊,沒處可去,不如就多分出點耐心給這個妹妹,就像她為了等他同去牙帳而一直待在沙灘。
這時他正看街對麵剛過去的一支四十人商隊,覺得他們也像是假的。有個商人走來被身旁的八名武師給攔下,打斷了他。
商人說是替一位女孩帶信的,要秦毅去哪裏的氈房碰頭。根據這人描述,女孩很像阿曼,皮紙上娟秀的字跡也像女子書寫,但阿曼又怎知自己身在何處還讓人捎信呢?
五月節,真挑了個好日子。看樣子是對手先坐不住了,要選在這一天將謎底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