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同怒極反笑,他不願惹事,卻不怕事。何況這不願惹事一條多半是急於找到妹妹,如今線索近在眼前,依了他得性子,便是鬧得滿城風雨又怎樣?這些年忍氣吞聲已經足夠,何妨狂上一回?
“定遠侯爺是麼?算上今天,三日之內,季同必登門拜訪,各位靜候便是!”季同一字一句地將話撂下,說完一甩袍襟,轉身揚長而去。
魯小姐驚叫:“把我的符留下!”身後幾位大漢顯然是保鏢式的人物,見勢想一擁而上,季同輕拉淺淺,恍如未見。一旁的平凡心領神會,冷冷一笑,目中寒光暴射,如同那惡狼盯上了獵物一般。那些大漢隻感到頸上一癢,前進的腳步竟生生被逼視得停了下來,再不敢妄圖追擊。大小姐氣得直跳腳,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三人走得遠了,在那裏大罵廢物。呂先生微微一歎,暗道此人如此明目張膽,恐怕不會是大言不慚,為今之計須得早些通知侯爺才是,想到這裏,匆匆向府院方向趕去。
季同等行了一路,尋了家旅店住下。憑著超乎常人的感知能力,他能清楚地發現旅店周圍有三五個耳目暗暗綴著,季同付之一笑,不以為意。想不到快意恩仇竟是如此舒爽,季同感到自己性格中被壓抑的那部分正在漸漸蘇醒,那個年少輕狂的魔法天才不再隻是夢中的記憶。
既然要玩,自然要玩全套。季同猜測妹妹的消息十有要出落在那位侯爵小姐身上,心中不再遲疑,神念電轉,一道訊息已穿越了千裏。
深夜的海布裏告別了萬家燈火,一片墨色的寂靜。
巨大的黑影如輕柔的碎羽般飄落屋頂,不帶一絲風聲。千裏榮歸一日還,用這話來形容大黑的飛行速度再合適不過了。在收到了季同的神念後,大黑一路疾行,如果不是為了避免引起軒然大波,太陽未落時已可進城。
三條人影無聲地躍下大黑的肩膀。布賴恩特、吟宕、鄧肯,諾堪普三大軍團長齊至,季同這一次可謂精銳盡出。作為榮歸城的第一次對外行動,意義非凡。嚴格來說,季同不是什麼完美主義者,但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誰都渴望能盡善盡美。一位聖淵武士,一位將要踏足聖域的高端法師,一位屠蘇級草原彎弓射手,算上平凡這頂級刺客,還有季同這四不像的萬金油職業者,這是一支典型的多職業組成隊伍,相信無論到了哪裏,這樣的陣容都夠得上“奢華”二字。
城南,侯爵府。
魯道南是一位微微發福的中年人,眉目間帶著幾分溫文爾雅,長久的安逸使他當年縱橫沙場的銳氣磨滅殆盡了。
定遠侯爺心情有些躁動。
兩天前,幕僚呂先生的描述讓他嗅到了一絲異常的味道。這位呂先生的來曆,盍府上下隻有他一人清楚。曾經的大皇子禦用謀士,雖然因了某些苦衷,不得不隱姓埋名,偏居一隅,但說到眼力,絕對當得了一句見多識廣。一個讓他都感到困惑的年輕人……侯爵大人隻感到頭皮發麻,自己那寶貝女兒惹出事端早已經不是第一回了,莫非這一次真是踢上了鐵板?
客觀地說,魯道南不是個為富不仁的人,出身於市井,讓他對普通百姓一直存了幾分善意。這些年在這邊荒城市也算得上半個“隱居”了,不曾有過多少野心,但不知不覺中也積累下了不小的力量。這些天他正在為帝國的局勢變化而煩惱。西廬州在三皇子的勢力輻射範圍內,就在半個月前,代表三皇子一脈的城主大人舒檀親自登門拜訪,向這位在帝國西南軍界頗有威名的侯爺拋出了橄欖枝。
盡管同城多年,對於這位臭名昭著的老鄰居,魯道南並無任何好感,他幹的那些個齷齪事讓人打心底裏鄙視之,奈何如今此人背靠大山,卻是得罪不得的。沒有人願意卷入這場遲早要到來的風暴,一旦被綁上某輛馬車,就如同飛蛾撲火般欲罷不能。
侯爵大人隻歎這平靜的生活終究要被打破了,自己能做的,也僅僅是一個拖字。什麼,拒絕?笑話!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日若三皇子失勢還好說,若教他得了天下,自己的慘淡結局可以想像。相信現階段眾多小勢力都如自己這般在作著痛苦的掙紮吧!剛剛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營造出一種若即若離的氛圍,如今又遇上了這檔子事,魯道南苦澀地笑笑,自己當年也曾血染疆場,馬革裹屍,再看看如今這模樣,歲月不饒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