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舍爾這番還算光棍的言語大是對季同的脾氣。想起當初他在季府時何嚐不是弱者的地位,中間商謀利本無可厚非,如果自己將他逼上絕路,又與季寒何異。何況自己最終達到了目的,找回了小羽,雖然這種邂逅不那麼自然,卻何嚐不是驚喜。季同做夢都想不到費舍爾的心機深沉至斯,自己一念之仁卻為今後留下一樁禍患。
“我可以給你一條出路!”望著戴維斯近乎倔強的表情,季同冰冷的殺意透出一絲縫隙,淡淡的笑容湧上臉龐讓很多人都如釋重負,“告訴我那個上家的來曆。然後,解散你的奴隸團!為人在世,這種缺德勾當還是少幹的好。”
季同的語氣是理所當然,但聽在眾人耳裏卻是嗡的一聲,連屢見絕色都不曾喧嘩的大廳都頓時熱鬧起來。在一個奴隸拍賣場指責奴隸交易,無疑相當於指著人的鼻子罵娘!費舍爾的臉一陣青一陣紫,顯然在內心做著強烈的掙紮。
“奧庫,中原一帶有名的奴隸搜捕商,長期居住在帝都。他不仁,我不義,這一點無須再守行內的規矩!”費舍爾似乎終於有了決斷,“至於第二條……,我答應你!”
大廳陷入沸騰,所有人都免費欣賞了這台大戲,就在剛才還趾高氣揚的費舍爾轉眼間便落了這般境地,今天的一幕將這個世界強者為尊的遊戲規則演繹得淋漓盡致。沒有人覺得季同過分,憑著那些人的強悍,確實有資格讓他人苦心經營多年的勢力在一朝灰飛煙滅。
仿佛放下了沉重的架子,費舍爾在頹喪中露出一絲平靜。在季同眼裏,這種平靜遠比剛才的目中無人更讓人忌憚,一個能夠默默承受的男人需要多大的信念?季同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會否是一個錯誤。然而這種懷疑很快被胸中的豪情衝散。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感受這種居高臨下的生殺予奪,雖然沒有迷醉,卻無疑有些享受。一個曾經為了苟延殘喘,忍氣吞聲了六七年的人,終於明白了對方當初是怎樣看待自己。
“記住,我叫季同,諾坎普領主!”這是季同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是時候打響這塊牌子了!自己這一行人的裝束特點鮮明,若真是有心人,相信不難打聽出來曆,倒不如大大方方地亮出底牌。從今天開始,自己在這場滿天下的博弈中也算是真正嶄露頭角了吧!
何少庭釋然,這些天榮歸城的風頭可謂一時無兩,這座仿佛一夜之間聳立起來的新興城市在帝國的商界掀起了一陣暴風。好事的人為它冠上了一個艾爾斯童話中膾炙人口的稱謂——荒野之城!剛才那不知死活的嘲諷,似乎對方並不想追究,或許是不屑吧。失落之餘,何少庭還是有些慶幸。
沒有人發現費舍爾那漸漸變得狂熱的眼神,就像那句唐夢哲言所說的那樣,永遠不要忽視一顆忍辱負重的心!
在霜雪連天的臘月,諾坎普的人民迎來了他們的公主。
看著小羽歡快地在雪地裏奔跑,悅耳的笑聲留遍了整個院落,一切都仿佛回到了那個無憂無慮的年代,但季同仍然對兩年的離開耿耿於懷。
用一路坎坷來形容小羽的經曆毫不誇張。無良長兄迫不及待的遣嫁讓她如墜深淵。那是個怎樣的極品啊,除了有一個侯爵的家世,幾乎一無是處!癡傻,殘廢,還有那無休止的瘋言瘋語讓人幾欲癲狂。年少的她成為小圈子裏的笑柄,每一個貴族之家都像一個碩大的囚籠,也許這一生都會定格在高牆內。
穎南的戰火紛飛裏,一切都回到了原點,僥幸逃生讓她得到了解脫。在南詹州鄉下,與一位好心的老人一起度過了一段平靜的日子。
好景不長,老人的去世給了她莫大的打擊,沒有了生活的來源,在顛沛流離中被別有用心的奴隸販子拐騙,從此幾經輾轉,最終流落到帝國邊陲。
“那些日子都像是噩夢。”小羽一直不願去回憶,讓季同更加慚愧,既然上天給了這樣的機會,自己再也不會背棄一個兄長的責任!
盡管依然是數九寒冬,但六百裏荒原卻迎來了它的春天。
如今的榮歸城人流漸湧,範甘迪等人不失時機的宣傳讓那些嗅覺敏銳的商人趨之若騖,以此為帶動,旅遊業也日漸興起。
諾坎普張開了它巨大的懷抱,迎接著來自四麵八方的人們。幾乎所有人都驚詫了,這裏所能見到的新鮮事物比以往經曆的總和還要多。數百個種族代表著數百種風格各異的文化,許多內容足夠讓那些自詡廣博的史學家都瞠目結舌。一座榮歸城,活像一部直觀而又鮮活的史詩巨著,沒有人敢妄言真正了解它的每一個角落。難怪那句新的格言會廣為流傳—— 一千個人眼裏有一千個諾坎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