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
陶安摸了摸微澀的鼻子,露重霜寒,這輩子何曾受過這般苦。將肥胖的身子往爐火旁靠了靠,一陣暖意襲來,紛亂的遐思開始在腦海中遊蕩。食髓知味,昨夜那柔若無骨的身子足以點燃每個男人心中的火焰,可歎這當口原本也該在溫柔鄉裏呆著,奈不住老父的慫恿,這才身履其職。誰都知道京畿之地禁衛森嚴,那些作亂的蟊賊好選不選,作死麼?陶安暗暗詛咒。
冷風吹開簾子一角,陶安一陣哆嗦,身旁的守衛望了他一眼,滿是鄙薄。自打接任之日起,眼前這公子哥少有真正身入軍營,懾於帝王的任命而無人置喙,然而幾乎所有虎賁戰士都在暗暗腹誹。比起那位令人信賴的首領,眼前人一無是處!官場製衡的種種他並不甚懂,但作為光榮的虎賁禁衛,心中自有一份堅持,比起龍驤營來,如今的虎賁越發不濟了,眾人心中隱有受辱的感覺。想趁這小亂表表忠心,拉近與帝王之間的距離?守衛的目光寫滿了不齒,這般手段委實低劣了些。
沉穩的腳步聲傳來,一隻大手出現在視野中,簾子豁然拉開,斯科拉麵色陰沉,左肩上醒目的白棱讓守衛全身一震。
“陶統領,敵人已混入了宮中,讓你的人速速封閉四門,全麵搜索。”
陶安被嚇得不輕,莫非連這禁宮也成了險境?想到這裏,冷汗便冒了出來,陶安開始後悔自己為何要趟這渾水。看著他一臉呆滯,斯科拉眼中厭惡之意更甚,猛地咳了一聲。陶安如夢方醒,斯科拉的表情讓他膽顫,盡管官平一線,但陶安多少還有幾分自知之名,對方是真正的善戰將領,若有若無的壓迫讓他忌憚不已。
“路易斯統領,真有人越了宮牆進來?”陶安聲音囁嚅,卻還有些疑慮。
“這還有假不成!”斯科拉眉頭一豎,幾欲發作,“我龍驤明暗四道哨卡已有兩道遭襲,損失慘重,你虎賁營還想置身事外,優哉遊哉不成?唐夢禁衛軍沒有這樣的孬種!”最後幾字出口已是聲色俱厲。陶安本就精神恍惚,聞言麵如土色,竟有些不知所措。身旁的守衛再也看不得他如此作派,豁然上前一步!
“統領大人請自重!”絲毫不顧陶安驚詫的表情,守衛的麵龐因為激動而微微泛紅,“一個時辰前陛下親自下令,調走了我虎賁六成人馬協助城衛營,非是我們故意懈怠!統領大人可以斥責瀆職者,卻不能侮辱整個虎賁軍!”說著狠狠瞪了陶安一眼,神色間竟帶著幾分瘋狂。
斯科拉臉上閃過一抹異彩,沉聲道:“你叫什麼名字?”
“虎賁第四中隊隊長鄭東華向您報到!”守衛大聲回應。
“好!”斯科拉豪氣陡生,“我收回剛才的話語,虎賁營還不全是孬種,有誰不怕死的,現在就隨我去捉拿賊人!”說完便轉身而去。沒有任何猶豫,鄭東華提起兵刃,緊隨其後。所有在場的虎賁戰士都已熱血沸騰,杜統領在時,何曾受過這樣的屈辱!那一句沉沉的教導忽然響徹耳邊——戰士的榮譽不是他人給予的,要用手中的刀兵去贏得!
魚貫而出的人群步履堅定,陶安頹然坐下,無暇去想丟失的顏麵,望著冰冷空曠的營帳,隻覺得一切都亂了。這是一群瘋子啊……
王鼎籲了口氣,一直提著的心終於可以略略放下。千餘禁衛軍雖不能橫掃對方,卻能發揮中流砥柱的效用。在普通士兵心中,象征唐夢軍人最高榮譽的禁衛軍有著神奇的能力,千餘人分作百餘小隊,每隊率領數十倍於己的城衛展開地毯式的搜索。有人說獅子率領下的羔羊也會變作群狼,有了禁衛軍的表率,先前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境況為之一緩,即使麵對行動飄忽的對手,城衛們也多了些沉穩,少了些膽怯。
令王鼎詫異的是幾乎在第一時間,對方便察覺了己方的變化,他們不再拘泥於突襲的戰術,而是展開了相對死板的對峙,對方顯然沒有決戰的意圖,憑借著北門一帶占領的防禦攻勢,與兵力占優的城衛營分庭抗禮。帝都的街道雖寬闊,可畢竟無法與戰場相比,在狹窄的接觸麵上,兵力優勢完全無法體現,倒是城衛營單兵戰力的缺陷暴露無遺。
王鼎有些頭疼,但更多的卻是疑惑。城衛營並不怕拖延,待到天亮,分布在帝都左近的幾大軍鎮必然派兵馳援,這對趁夜突入帝都的敵人來說絕對不是什麼好消息。沒有了夜色的掩映,縱然敵人再刁鑽,怕也無法在多達數倍的援軍手下求存。以對方指揮官今夜表現的軍事智商,怎麼會忽略如此重要的事實?那麼,他們打的究竟是什麼主意?
幾名精悍的禁衛軍士兵從眼前走過,紫荊戰甲熠熠生輝,王鼎的瞳孔驟然放大,腦中閃過電光。莫非他們的目標是……。輕輕拍了拍胸口,驚駭於自己的猜測,王鼎不敢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