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大大小小的節日,有的令人高興,有的令人傷心,隻有七月十五鬼節,沒有那麼濃鬱的過節氣氛,隻有恐怖。
不像清明,人們上山掃墓,江西吉安一帶,七月十五大多買點紙錢,到宗祠或者在自己家燒了即可。小時候到了這一天,大人總是要囑咐小孩子這天早早回家,不能在外逗留,出門的時候還會給小孩子口袋裏裝點糯米驅邪。
由於地理位置偏僻,交通實為不便,三江村很多村民都搬出去了,在縣城買了房子,或者租住在城市裏。隻留了一些低矮的土房和未裝修的毛坯房。還有十幾戶的老人留在村裏,另外就是實在貧困的年輕點的農民還守著家。
這些人裏有個四五十歲的瘋漢,人都叫其癩痢,是個老光棍,瘋瘋癲癲經常遊蕩在村裏。據說這人以前是有老婆的,而且人也不瘋,不知道為什麼,他老婆突然走了沒回來,他也就慢慢瘋了。又沒有兄弟姊妹,雙親早就過世了,就一個人孤孤單單生活了十幾二十年。
七月十五這天,他照例出來遊蕩了,穿著又破又髒的舊T恤,鬆鬆垮垮的褲子,褲腿拖在地上早就剌成了麵條狀。最髒的是那頭頭發,不知道多久沒有洗了,看得到上麵滿是黃色棉絮、樹葉和垃圾,一坨一坨的。見到人,總是嗬嗬笑的胡亂打招呼,什麼你家的牛還好吧,什麼豬肉好吃你今天吃了嗎之類的。
也沒人搭理他。
興許是覺得無聊,又或者是別的原因,到了傍晚,這癩痢竟踉踉蹌蹌走向了村西頭那墳崗去了。村裏過去過世的人都往那山上埋,舊墳老的墓門都倒了,新墳瓷磚還白晃晃的,不過都掩映在茂密的雜草樹木中,看不真切,遠遠看去,倒像是錯落有致的房屋一般。
很快夜幕就降臨了,炊煙升起,孩子們都早早回了家,因為聽說晚上九點以後鬼門關會打開,鬼都會從陰間跑回來去燒紙的地方拿錢,要是有不聽話的小孩子在外麵逗留,就會被鬼跟著,然後把鬼帶回家,給家裏帶來不幸。
誰也沒注意癩痢一直沒回來,墳崗那裏影影綽綽,月光撒下去,樹影晃動像鬼魅一般浮動,伴以蕭瑟的秋風,顯得很詭異。那癩痢卻在那自言自語,而且越來越興致高昂,好像有人捧哏一樣。
第二天,村裏有好心的老人看到癩痢家一晚上沒關門,一大早還開著,就發動大家去找。找到的時候,發現他正在一處倒塌的墓地旁昏睡,身上蓋滿了吹落的秋葉,人也顯得很憔悴。
“哎!醒醒!”,一個老人拿起拐杖戳了戳瘋漢。
那瘋漢費力地睜開一條縫,眼皮被眼屎給粘住了,又抬起汙黑的手揉搓,才算完全醒來。
“嘿,嘿嘿,真好玩!”
眾人看他沒事,放下心來,也不理他說什麼,都散去了。
瘋漢似乎是餓了,也站起來往家走去,走的時候拍了拍墓上的青磚,
“老大哥,我還會回來看你呀!”
好像那墓裏有人聽一樣。
後來,癩痢嘴裏經常出現一個“王大哥”,說他可憐沒有人給他燒紙,別人都拿到好多錢,他每次都沒地方去就在墓裏躺一天,棺材裏骨頭都化完了,空蕩蕩的,不過再過幾年就可以投胎了,不用受苦了。
大家都當聽個笑話,沒人相信,村裏人都信吳,哪有什麼姓王的人家。
直到幾年後癩痢也過世了,村裏人上山看地選地方,才偶然發現一處破敗的墳,上麵依稀看見“顯考王永貴”,別的不知是年代久遠風化了,還是本來就沒有。
有上了年歲的老人說,以前小時候聽說這裏確實住著幾家姓王的人家,後來全都搬到鄰縣的王家村大村去了,建了宗祠,按理說墳也都遷走了,不知道為什麼隻留下了這一處沒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