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臨川這一睡,直睡到了近天黑時分。
孟七郎午後陪著陸洵來了府裏,他一來就迫不及待去看自己的寶貝磨喝樂,孟夷光招呼陸洵在花廳裏吃茶。
他輕減許多,原本溫和的人,此刻像是出鞘的利刃,隱隱散發出狠戾之氣。
陸洵微微頷首,歉意的道:“九妹妹,對不住,我醫術不精,實在無臉再替人治病施藥。”
孟夷光雖早已預料道結果,此時聽到時還是頗為遺憾,不過他的痛苦,她無法替他去承受,亦不再勸說。
“是我考慮不周,給你惹來了麻煩,該說歉意的是我。不知今後你有何打算,有我能幫得上的地方,且萬萬莫跟我客氣。”
陸洵微微沉吟後道:“阿娘身子經過調理之後,已經好了許多,京城有姨母在,可陪著她說說話。”
他抬起頭,目光如刀鋒般銳利,沉聲道:“我不服,打從五歲識字起就開始習醫,識藥辨藥,斷不會讓陸家的醫術毀在我手上。我打算再苦讀醫書,尋遍世間的疑難雜症。”
孟夷光聽得極為專注認真,思索片刻後說道:“聖人曾言授黃公之術,洞明醫道,我不懂醫,卻亦知洞明二字看似尋常,可醫者要達到這般境界,耗費的心血不知凡幾。
書上固有無數的雜症記載,真正的雜症,卻在病人身上,先人也是經過無數的試錯,才留下治病的方症。多做多措,不做,才永不會出錯。”
陸洵明顯愣了愣,他垂下頭,再抬起頭時,眼神已是一片清明,自嘲道:“倒是我鑽了牛角尖,還沒有你看得清楚。”
他叉手施禮,“多謝九妹妹點撥。”
孟夷光忙還禮,微笑道:“我也隻是嘴上說說,真正吃苦受累的還是你。”
“九妹妹是真正聰慧之人,我遠遠不及。”陸洵認真打量著她,“以前是嬌憨,成親後才是真正的通透。”
孟夷光頓了頓,淡笑道:“都已嫁人成家,總需須得有些長進。”
陸洵笑笑沒有再說話,低頭喝著茶,略坐了一會,孟七郎總算看夠了他的寶貝,也來到花廳,幾人又說了一會話,便起身告辭。
阿愚的身影在花廳前一閃而過,陸洵停頓了下,未曾說話又繼續往外走。
孟夷光也瞧見了阿愚,心下惱怒,怕他惹事,幹脆將他們送到了二門外。
陸洵先上了馬車,孟七郎站在馬車邊,小聲問道:“沒事吧?國師去擺攤傳得沸沸揚揚,阿娘擔心得不得了,老神仙卻說無事,讓家裏人不要管,你能治得了他。”
孟夷光笑道:“沒事,你回去跟阿娘說,讓她且放心。”
孟七郎見她神色如常,這才放心上了馬車離去。
孟夷光霎時沉下臉,怒喝道:“阿愚,你給我滾出來!”
片刻之後,阿愚從廊簷上躍下,耷拉著腦袋站在她麵前。
孟夷光瞪著他罵道:“你主子不在,你卻來守著了,誰給你的狗膽!”
阿愚眨巴著小眼睛,身子緊繃,像是隨時要拔腿而逃,小聲道:“國師在歇息,我得替他守著,先前他有吩咐過,不能讓人搶了你去。”
孟夷□□極而笑,自己又不是香餑餑,誰見了就要上來搶麼?
“國師說,你比他卜掛的龜殼還要重要,得守著不被狗叼走。”
自己被拿來與龜殼比,還比龜殼重要,孟夷光一時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生氣。
“滾,以後有客人上門你再敢偷看,我打斷你的狗腿!”
阿愚鬆了口氣,拔腿跑得飛快,孟夷光白了他一眼,這幾個傻蛋,真是多看一眼都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