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愚夜半時分,就蹲守在孟夷光的院子門口,待天光微亮,院子裏仆婦丫鬟甫一起床,放低聲音開始梳洗灑掃時,他站起身活動了下腿腳,上前咚咚敲門。
門房婆子嚇了一跳,嘟噥著:“誰呀,這麼早?”
上前取下門閂,門才開了一條縫,她就被大力推到一旁,阿愚靈活閃身擠進來,跳躍著往院子裏奔。
她回過神忙提著裙子追上去,焦急喊道:“阿愚,站住,等著我去給你通傳,哪能這般不守規矩?”
阿愚頭也不回,身子已繞過了影壁,留下一隻手晃著手上的書信:“國師差我一定要最快將信送到夫人手上,等不及通傳。”
婆子心裏吃驚,這麼火急火燎,莫非是出了什麼大事?
可夫人吩咐過,越是大事前越要冷靜,她又跑起來緊追不放,見到前麵夏荷迎出來,才呼出了一口氣,喘息著說道:“夏荷,阿愚說國師有急信要送給夫人,我攔都攔不住。”
夏荷對婆子擺了擺手,轉身飛快跑去追阿愚,咬牙切齒壓低聲音道:“阿愚,你給我站住,夫人還未起床,難道你要闖進她臥房裏去麼?”
阿愚耳朵動了動,腳步明顯慢下來,終是站在那裏,轉身為難看著夏荷。
“半夜時國師就差我來送信,說是緊急大事,我來時見院子裏人都已入睡,沒有闖進來,等到現在已經很是遲了。”
夏荷也焦急不安,半夜時分就差人來送信,就算天大的事也被他耽誤了大半去。
她瞪了他一眼,搶過他手裏的信撩起裙子就往屋子裏跑,掀簾疾步奔進臥房,匆匆對鄭嬤嬤說道:“嬤嬤,出大事了。”
鄭嬤嬤正要訓斥夏荷,這下也臉色一變,忙跟著她進了臥房,將孟夷光輕輕推醒,強忍住擔憂道:“九娘,國師遞了信來,說是出大事了。”
大事?孟夷光一個激靈,猛地翻身坐起,接過信幾下撕開封口,打開信一目十行掃完,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
鄭嬤嬤忐忑不安,小心翼翼的問道:“九娘,可是出了什麼大事?”
孟夷光雙眼噴火,又仔細看了一遍,雙手飛快將信揉成一團,用力砸得老遠。
“大事,屁大的事,他寫了封《降書》來,我還以為京城又被攻破了呢!”
孟夷□□得直拍床,亂嚇人還不算,他那算哪門子的《降書》?
信裏麵明明白白寫著,他不改初心,見到陸洵還是會揍他,隻是認為自己說過能賺銀子,有些許為時過早。
他現在還未找到賺銀子的方式,以著他的聰明,以後定會賺多多的銀子,她不應克扣他的用度,待他賺到大錢後,會加倍償還。
鄭嬤嬤提著的一顆心落回了肚子裏,走過去將信拾起來展開看了,神色說不出的複雜,招呼著夏荷,“沒事沒事,去打水來,伺候九娘洗漱吧。”
夏荷見狀,雖還是有些疑惑不解,聽到沒事亦放下了心,走出屋子,見到門口蹲著的阿愚,頓時怒火直冒,這個呆子就知道吃飯,連當差都當不明白!
她上前一手叉腰,手指狠狠戳在他額頭上,將他戳了個仰倒,怒道:“你不是說國師有大事急事嗎?天塌了還是房子著火了?”
阿愚穩住身子,往後撐住牆壁慢慢起身,委屈的道:“國師從宮裏出來就開始寫信,不吃不喝一直寫廢了很多紙,才總算寫出了一封滿意的。
他身子都快虛脫,寫完信渾身被汗水浸濕,像是在湖裏泡過一般,就算攻打京城時,也沒有見他這般心煩意亂過。”
夏荷愣了楞,費這麼大的功夫寫了信,還惹得九娘那般生氣,國師莫非其實也是個呆子?
她無語望天,白了他一眼道:“好了好了,信已送到,你快速速離開,真是看到你就來氣。”
“凶婆娘。”阿愚小聲嘀咕,見夏荷揚手要打,身子靈活躲閃,一溜煙逃得飛快。
夏荷雙手叉腰,狠狠朝著他背影淬了一口,去打了水來伺候孟夷光洗漱,鄭嬤嬤也從廚房提了食盒進屋。
廚娘用鮮藕切成細丁,加蓮子與粳米,小火熬成了玉井飯,上麵用荷葉蓋著,揭開時鮮香撲鼻,又清淡又美味。
這個時節蓮子還少,廚房得到一些新鮮蓮子,全部拿來熬了一小缽粥,孟夷光吃了一碗,正要再去盛時,夏荷掀簾進來說道:“國師來了。”
孟夷光霎時對玉井飯失去了興趣,她朝鄭嬤嬤擺了擺手,“不用盛,沒了胃口。”
鄭嬤嬤放下碗,心裏直抱怨,國師真是,讓人吃飯都吃不安生。
裴臨川掀簾走進屋子,孟夷光不耐煩的斜過去,霎時呆住,他這是病了?
他身上向來整潔的深衣,此時皺巴巴掛在身上,頭發淩亂,木釵斜在一旁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