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黔州城總是醒悟的太過於晚了些,閻澤一直期盼的大雨,在錢萬春離開李府時匆忙的下了起來,隻不過再大的暴雨也沒能將他的心滋潤,宛如一個喝不飽的孩子,甘泉滴落於地卻不見蹤影。
街麵上的行人,匆忙跑到路邊的店鋪屋簷下避雨,一個人,一群人,一輛馬車,失魂落魄的在大雨中繼續前行著。馬匹甩了甩身上的雨水,似乎有些不喜。
“老爺,上車吧。”身後的錢家主事撐起有些厚重的紙傘,有些焦急的說著。
避雨的百姓看著這群奇怪的人,有的百姓甚至認出了被落雨的都是些是錢家的人。錢家主事並不知曉剛才在李府堂廳的事,但並不好開口問些什麼,看到自家老爺的衣物被雨水濕透,有些擔憂,又有些不願意丟了府上的顏麵,讓周圍的百姓看熱鬧。
雷聲驀然響過,大雨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斷地往下落。渾身濕透的錢萬春麵容及其的憔悴,猶如一具行走的千年冰屍。
“這往後啊,我可能就不再是你們的老爺了……”
錢家主事有些驚訝,愣在了原地,錢萬春繼續走著,沒了紙傘的遮擋,傾盆而下的大雨再次滴落在身上,滿是褶皺的麵容上,已分不清哪些是雨水,那些是淚水。
他隻想安靜的向前走,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顧,如同沒有了約束的靈魂,飄蕩在街上。
雷聲再次響過,暴雨傾盆的天空漸漸的明亮了起來。濕滑的青石板路讓路上的百姓小心翼翼的行走著,幾窪淺淺的積水倒映著天空、倒映著街邊的樹木,倒映著走到錢府門前的人群。
府上來了很多人,都是錢家在這黔州城的親戚。從昨日錢萬春出門口後,便一直在這裏等待著。
“老爺……”
“老爺,您這是?”
“耶耶,三弟他……”
錢萬春沒有理會堂廳中的人群,也沒有想要說話的意思,撿起院中一片因秋風拂落的葉子,便回了房間。
看著消失在眼前的錢萬春,錢夫人臉上蒙上了一層寒霜。想要舉起茶杯喝口茶水,潤潤因一夜未眠而幹燥的嗓子,卻發現杯中的茶水冰涼。看到錢萬春如此,她現在的情緒非常不好,她能感受到一種落敗的薄紗緊緊的披在她家老爺身上。她也能猜到,她家的老三看來是救不得了。
錢萬春回到屋內脫下厚重而又潮濕的衣服,從內到外的換了一身,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麼落魄。整理了下情緒與麵色,直接向前廳走去。
“都回去吧……來人,送客!”
錢夫人愣了愣,有些明白他說的什麼意思。但又不敢承認,便問道:“老爺,這是何故?家裏的親戚在府上擔憂了一夜,你什麼也不說,便要趕他們走?”
錢萬春看著眼前的眾人,很認真的說到:“各位都先回吧,稍後我會讓人送上薄禮。”
眾人看著錢萬春眉間的愁容,忽然有些同情,都忘記了自己因熬夜,而變得疲憊不堪的身體。
看著消失在堂廳的所有親戚,錢夫人想要把剛才的那碗涼茶摔到地上,宣泄自己內心的情緒和不安,然而她並沒有,倒不是心疼這精致的茶碗,而是不想讓院外的仆人們聽到破碎的聲音,也不想給她身邊的這個男人在增添一絲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