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的時候陳茵記得有一盒茶花煙是母親喜歡抽的,她隱約記得煙盒上印有一首小詩是這樣寫的,“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
“茶花”二字為江南才子唐伯虎的手書貼字,灑脫秀麗;主圖案由含苞待放的花蕾和“茶花”英文字母變體組成,當時售價約摸著是七八元一包的。
她是不喜太重的煙草味的,但是這茶花煙她著實喜歡的緊,偶爾母親不在家時,她也會像模像樣的點上一支,學著母親的樣子吸上一口,每每總是被嗆到。
這些都是陳年往事了,本是不故意去想都憶不起來的瑣事,再勾想起全然是因為他車裏的這盒茶花煙。這煙早就已停產了,如今的茶花煙上也早已不再印有那樣醉到心頭的詩句了。
她拾起那盒茶花煙,詩句早已不在了,纖細的手指描摹盒上那兩片凋零的紅色花瓣,“你抽這個?”這煙雖然男女皆宜,但是大多的顧客以女性為主。
“景歡落在車上的。”他像回答今天天氣很好一樣,用如此平常的口吻。
哦,原來並不是他的,她打開煙盒,裏麵僅剩下兩支孤零零的煙,“聽說煙盒燒掉之後,在花瓣處會出現一個精致的女人的側臉。”她低聲說。
路淮琛轉頭看著她眼睛裏是說不盡的溫柔,他揚揚唇,“你要是好奇可以在這試試。”說著他從西服口袋裏掏出打火機扔給她。
陳茵微怔,扯扯唇角,“我就是說說而已。”
車廂寂靜,車子開得飛快,陳茵看著倒退的樹木像一道土灰的閃電,過了許久,路淮琛的喉結動了動,唇角扯出一抹嘲弄的笑,“你什麼時候認真過?”
他的氣息將她攫住,她坐在那裏近乎窒息,她害怕他認真時的樣子,這樣會讓她不住的想起從前,她的頭埋得很低,手緊緊攥著的打火機像是要把它捏爆一般。“也許…從未認真吧。”
窗外狂裂風夾雜著歎息從她耳邊飄過,她的心上像綁了一塊千斤重的大石塊一樣,牽扯著她的心髒下沉、下沉,直到墜入無盡的深淵。
“你說得倒是輕巧,你就從來都沒有心嗎?”車子不覺的加速。路淮琛的眼睛劃過不易察覺的受傷,他的唇角卻依舊似笑非笑。
“大抵是沒有的,或者已經死了。”陳茵頹廢的說,她的眉眼裏蔓延開大片的陰翳,明亮的眼睛裏像是落滿了清脆灑落的泉水,仿佛隻一眨眼就能落下一連串的清水。
“你倒是個絕情的。”路淮琛波瀾不驚的說,漆黑的眼睛深不可測,“像我母親一樣,對旁人留情頗多,唯獨對我是不留情恨的。”
“淮琛。”陳茵的手攀上他握住方向盤的冰涼的手,她感覺得到他的手在微微的顫抖,她想說些什麼,頓了頓還是作罷了,出口的話像淬了毒的冰,“你我之間‘情’字是個多餘。”
路淮琛好笑,“當我自作多情罷了,陳茵你越是雲淡風輕越是掩蓋不了你內心的恐懼。”他目光迥然。
陳茵的背僵直,他是個聰明絕頂的人,她的心思總是瞞不住他的,縱然瞞不住她也會盡全力不讓他知曉,“我心裏坦蕩的很,有什麼可恐懼的。”她迎上他灼熱的目光,他眼睛裏仿佛有一團熾熱的火將她包圍,將她吞噬。
路淮琛釋然一笑,下車時依舊體貼的幫她解開安全帶順帶打開車門,陳茵抱著裝戲服的口袋準備下去。
“陳茵,”他忽然叫住她,陳茵疑惑的轉頭蹙著眉,“怎麼了?”
“沒什麼。”他頹然的說,目送著她離開他的視線。
他拾起車上的茶花煙,抽出一支煙銜在嘴裏,用打火機點燃,他倦然的吸了一口,將煙頭燙在煙盒的茶花花瓣上,點點火星印在上麵,拿開香煙,他輕輕吹落紙盒上殘留的煙灰。
一個麵容姣好的女人側臉映現出來,妖冶嫵媚,想來製煙廠在這上麵下了不少的功夫,他勾起繾倦的笑。
晚上的時候陳茵留在辦公室裏加班,看著還剩很多的工作,她伸了個懶腰起身去泡了一杯咖啡。
回到座位上時,手機的指示燈在閃,她解鎖後看到一條短信。備注的名字很熟悉。
景筠:小茵,我今晚的飛機飛上海,明天開完會以後我來南京看你。
不用了,你先忙你公司裏的事情吧,她打上這幾個字又都刪掉,最後關了手機。她抓了抓頭發,繼續投入在工作當中。
咖啡從熱氣騰騰到涼透,她喝了一口苦澀的咖啡,沒有加糖的咖啡澀到舌尖,她抬頭看看窗外的星空。低頭拿起手機回複了一個“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