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1 / 3)

齊學令被白蓮教打敗了逃到了分界河一帶來另起爐灶,齊學令本來想與轄製地方的石學令聯手建立新衙門,誰知道石學令陣亡了,齊學令隻能與農民軍李有順聯手,占領分界河,發展力量……。管理地方事務的第二任哈比土司在農民起義軍強大的攻勢下,還是無法力挽狂瀾,毅然歸順齊學令的孫子齊豹子,當時齊豹子已經被齊王招降為右王……。牲口河和分界河一帶於是歸於一家,分界河在歸順齊豹子之前是一個叫做哈巴土司的土著管理的地方。哈巴土司是如何起家的呢,下麵逐一具述:

大黑山一帶偏僻極了,相對於發達,繁榮的邊鎮地方來說顯得遠山遠水,荒無人煙,沒有多少人戶願意在大黑山居住。山雖然高,緩坡多,牛馬能夠在上麵奔跑,自由自在啃草。春夏時令,大山裏青草幽幽,百花齊放,鳥雀飛翔,適合在山裏放羊,放牛,秋冬時令,大山裏水枯草黃,落葉鬆鋪了厚厚的一層,林子裏散發出一股子考焦了似的氣味,野雞,兔子,豹子常常會從遠處遷徙而來棲息在林子裏,獵人帶著老土槍,或者弓弩來打獵,必有所獲,當然其中也有各寨的土司。

大山腳下,一道清泉飛似的流,到山裏放羊的放羊人,圍獵的土司,獵人口渴了,拉幫結派的跑到下麵去喝水,水流出去,一兩裏路就彙聚幾十條溪流,到分界河時儼然是條大河,流到大黑山時儼然是一條江,當地老百姓喜歡攆著牲口到江裏喝水,加上很少有人給這一帶取過名稱,於是大家習慣性地把大黑山一帶的大河叫做牲口江。

從此過去十多裏山路,有一個叫做馬古鎮的地方繁華極了。許多人雖然很向往該地,卻不敢過去趕集,往往去買包鹽巴,打斤酒都會山賊搶劫惡霸欺負。隻有幾個放羊人長年累月在上麵放羊子,說是放羊也不知道是真放羊還是假放羊,給山賊和土司霸王當眼線。

牲口河偏遠,地處偏遠山區,山高皇帝遠,朝廷管不住這個地方,即使在清廷最鼎盛的時期,幾個地方殺人放火的事情也時有發生。山頂設有幾個哨崗,駐守的隊伍偶爾來表示性地按時吹吹崗哨,放放狼煙,並不出來巡邏。而隊伍也不知道是誰家的隊伍。把守的人有時候穿的是花衣服,有時候穿的是黑衣服,有時候是白衣服……。

清澈的流水從山下麵淌過,牲口河的山水風景就活靈活現起來了。

哈巴土司家就在大黑山腳腳的一座小山頂山上,小山頂叫做哈巴山,山腰有一座碉堡,打仗的時候清政府就會派官兵住進去,平常時候朝廷沒有派人到裏麵駐紮,碉是一座空碉,偶爾從遠處運來一些兵器放在碉裏,也是半夜三更裏就又運走了。隻有哈巴土司家族在周圍守碉,幫著朝廷看守地盤,沒有人敢進碉裏麵去探一個究竟,土司及其族人一心一意地當忠於朝廷的奴仆,看家狗。哈巴土司家族常常借地利向過路的一些放羊人,或者獵人收取過路費,叫做買路費。交了錢過路人就可以去大黑山放牧,打獵,或者幹啥都可以。

哈巴土司家族幾十戶人家雜居在一起,房子挨著房子,都是老板壁房。隆冬時季的哈巴山寒冷極了,要下雪的樣子,各個山頂的土司卻都沒有準備好了越冬的錢糧。隻等下一大雪,然後去大黑山一露身手,打些獵物來過冬。

哈巴山這個名稱老早就有了,和大黑山一樣古老。哈巴山的土司以哈巴為名還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哈巴土司的父親叫做赤西,赤西的父親叫做赤嘎,赤嘎的父親叫做赤兕,他本來應該叫做赤幹的,赤幹這個名字太糾結人心了,赤幹幾次給父親勸說給自己改名叫做火舛,或者攤攤,實在不行叫做臥勾,馬趴,蛋撻也行,赤西土司不同意,執意要給自己兒子取名叫做赤幹。赤西土司死後,赤幹就當上了新土司。那時候附近幾個山裏的土司對大黑山這塊肥肉虎視眈眈。他們要進大黑山去放羊,圍獵,必須經過哈巴山,失去了大黑山,就等於失去了一切。赤幹土司為了加大力度宣傳這裏是他家的地盤,聚集了幾百個族人,商定之後,給自己改名叫做哈巴土司了,以哈巴為名還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哈巴土司真是奇才,以哈巴為名,哈巴山不就是他家的了嗎。那些土司去大黑山圍獵回來,每次經過哈巴山,都會駐足對來打獵的人們說,這裏就是哈巴山,到了哈巴山,大黑山就在邊上了,找到了哈巴山就不愁找不到大黑山,提到哈巴山當然就會提到這裏有一個土司叫做哈巴土司。

聽到赤幹土司改名換姓叫做哈巴土司了,牲口江衙門的石學令騎馬趕來要給該地題地名立界碑,石溪鎮的齊學令也從衙門趕來給他們放鞭炮慶祝。都希望巴結到他,和平解決牲口河岸的治權問題。哈巴土司的名字於是人盡皆知,有識之人都覺得哈巴才是必須結交的大智大勇的人。

秋冬季節的大黑山美麗極了。

為了搶到第一批最肥最大的獵物,哈巴土司決定提前去大黑山圍獵。

事情決定得很突然,大家都不知道土司的想法,傍晚和部落裏的人聚在一起吃完烤羊肉,為了安全,土司部落裏的人總是同吃同住,像野人時代一樣群居在一起,婦女要生娃兒了才能分開幾天,單獨住進安排過的板壁房。土司對他的老奴仆貝羅說,背羅奴仆,你把我的話傳下去,明天去大黑山打獵,讓他們一大早就要起床來聽候命令。

貝羅點頭哈腰的對主人說,可以,我這就傳達你的話。

哈巴山傳達土司命令的方式有很多種,一種是打更,一根響木做的棒棒,發出嘹亮的聲音,大家就知道上麵要有指示要發下來,於是在田野勞動的會丟下鐮刀鋤頭跑回家來聽侯命令,山梁上打獵的會早早的收網,放羊的也會收羊回村。不然土司見不到大家,就會生氣無緣無故一樣地發難給族人,甚至讓人去死。另有一種是放狼煙,要會見官員的時候燃起狼煙作為訊號。他們現在用的是敲銅鑼,而且人們已經放工回來了,聚在一起吃烤羊肉,用不著那麼興師動眾喊集合。背羅打開保管室的大門,進裏麵去提起那麵銅鑼,拿起棒槌,回到篝火邊的站台下敲了幾聲銅鑼,鑼聲響得大家耳朵都木訥了。於是定下神來細細的聽,貝羅對部落裏的人們說,大家聽好了,明天我們要去打獵,不準掉隊。說完哈巴土司嫌貝羅說得太攏統,含糊不清,怕大家沒有聽清楚,走上石台階去對大家再次強調說明天我們去大黑山打獵,早上起來都不要吃飯,帶上鍋帶上碗筷子,中午煮獵物吃。如果打不到獵物就要餓一天,餓死活該。大家都很興奮,要進山打獵去了。

交待完事情,大家就回去休息去了。有一些年長的則在篝火邊繼續剔羊骨上的肉吃,他們大約還要坐會兒,抽幾袋煙,聊會家常,烤會兒火才回去。土司酒喝多了,想早點回去睡覺,沒有時間理他們,但是吩咐奴仆讓上了年紀的老人早點兒回去睡覺。

半夜裏,哈巴土司聽到大黑山上的狼叫,大概不止一隻,應該是一群,心裏欣喜若狂極了。一些有經驗的老獵人也聽出了那是狼叫的聲音,近些年來,村莊裏很少有狼出現了,有也是半夜才出現,跑得太快,沒有多少人能夠逮到。隻有大黑山裏一到十月前後,總是大批大批的出現。那時人們也就會飽餐一頓狼肉。

第二天一大早,哈巴土司家族留下一些老人婦殘看家,精壯的力量兩百多人扛的扛背籮,背的背撮箕,拿的拿棍棍,提的提網,帶的帶弓,抬的抬鍋,拉的拉狗,浩浩蕩蕩的就直奔大黑山去了。

兩百個人,他們分成了好幾隊,一些埋伏下來守網,一些去喊山,一些挖灶燒火挑水。忙得不亦樂乎。

大黑山和烏蒙山相連,東西走向,南北走向都綿延去很長,背陰的是陰山,向陽的是陽山。

裏麵豹子和兔子野雞特別多,沒有哈巴土司的同意,其他土司頭目,什麼哈哈土司,啾啾土司,果果土司之類不會來圍獵,圍到好東西,他們也要送一些當作過路費送給哈巴土司部落。誰也沒有來過,裏麵的獵物遍地都是。話雖如此,但是也有一些不守婦道的人會時不時偷上山來打獵,他們一般隻有三四個人,規模並不大,所以很少被發現。老獵人和小獵人一家就是例子。祖孫三代了,都是以打獵為生,並沒有給誰交過孝敬糧。老獵人和小獵人的交際麵非常廣,他們的打獵工具比土司的還好。土司們用木棍的時候,他們就已經用刀具了,土司們用刀具了,他們則用上了西洋槍。現在就是這樣,土司們用的是弓弩,他們用的則是火槍。弓弩打不到的豹子,狼,他們用火槍就能夠打到。所以,兩個獵人的生活過得非常好。

哈巴土司本以為大黑山沒有人來過,誰料兩個獵人老早就來享受起山珍佳肴了。

哈巴家族擺開陣式向大山裏去圍獵,所過之處鳥兒也被驚飛了起來,野雞連忙飛往它處,兔子順著山梁遷徙,狼和豹子則躲在洞裏不敢出來。遇到山洞,山洞是搜索的重點,圍獵著們用鐮刀隔開爵草枝椏藤蔓,點上火把摸進去搜索有沒有獵物,兔子,野雞,狼,豹子常常在裏麵安家落戶,一窩一窩成群結隊的在裏麵生活,白天出去覓食,晚上再遠也會跑回來睡覺。隻是兔子比較聰明,常常有多個棲息的洞。

去年圍獵時有一些小的獵物他們放生在山裏,今年估計更加肥胖了。才走進山裏不遠,就看見一隻兔子從小路上跑過,估計是要跑到山溝裏喝水。他們再次分開陣營,守住要道,不宜守的地方安上零時網,然後集體的打草驚蛇,兔子驚慌失措,加上獵狗窮追猛撲,落進了網兜。其它地方的兔子聽到哈巴家族打草驚蛇的聲音,胡亂蹦走起來,落網的不少。林中發生了響動,山頂上睡起的狼呆不住了,趕忙回到洞裏。人多的事情,小動物不止讒,要打到幾隻大動物才可觀,因此特別的注意山洞,一遇到山洞,大家就更開心了。

老獵人和小獵人已經來山裏很多天了,捕到的獵物,活得的關在籠子裏,死的拔了皮淹上鹽巴,用繩子捆牢掛在樹枝上晾著。他們自己則住在洞裏,白天出去安套子,晚上去收網。他們住的山洞地理位置很險要,加上樹枝藤蔓的掩映,如果不扒開草叢進裏麵,很少會有人發覺。打幾天獵物,等到冬天快要結束的時候,他們就要回牲口江去賣獵物。然後明年五六月間才回來采蘑菇。

天還早,他們倆扛著老火槍在洞裏悶著,老獵人一邊借著光線用破布擦火槍,估計是除鏽,小獵人則昏昏欲睡,一言不發。昨晚剛收過套子,今天不用去布置,可以安安穩穩睡一天,晚上才點著火把出去捉落網的獵物。

老獵人對小獵人說,娃,出來半個月了,是不是有點想家。

小獵人回答說,不想,山裏一切都好。

老獵人說,如果你想家,你就先帶著獵物走,冬月過了我就回來。

小獵人想了想說,今晚收了套子,那隻豹子落網了我就走。

老獵人說,由你。說完話,摸出火柴盒,放在空地上,從褲兜揣裏的煙盒裏取出一截皮兒煙,邊吹邊捏,卷好後塞在煙杆裏,劃燃火柴,一口一口的吸煙。老獵人的那根煙杆,小巧玲瓏,但卻極其好使。嫋嫋的煙彌漫在空氣中。

兩個獵人的對話剛完,外麵突然煙熏火燎起來,幾個人點著火把像是要摸進去,走到半路聽見裏麵的響動,相互示意說,可能是狼,先用火攻。就退了回去。小獵人對老獵人說,好像有人發現這個地方了,要不要出去打招呼,這是我們的地盤,讓他們別亂動,老獵人說不要管它,自己安靜地呆著,過會兒他們自會走掉。

但是情況卻不是這樣,那些人出去後,竟然點火熏山洞,熏得老獵人和小獵人隻打噴嚏,最後被迫就犯,跑出來央求說,爺爺些不要燒了,裏麵是我們一老一小,沒有你們想要的東西。

土司部落來圍獵的人們知道後,相互嘲笑說,狼沒有熏著,倒是熏出一老一少,會不會是狐狸變的,抓回去讓他們變戲法賣錢,然後拍了拍他們的肩膀,都說不像是狐狸變的,但是未經哈巴土司許可,擅自進森林打獵,要抓去見哈巴土司,聽他發落。這一群來圍獵的哈巴家族有九個人,他們三個前麵帶路,兩個後麵分辨泥土的氣味,四個圍著老獵人和小獵人,老獵人和小獵人扛著槍,相互尾著走了一兩裏路,快走出森林時,老獵人和小獵人說不想走了,於是九個人你左一拳右一拳的揍老獵人和小獵人,老獵人和小獵人生氣了,端著手中的火槍,嘣嘣幾槍,擊中幾個哈巴土司派來圍獵的隨從。槍的火力不強,隻能打傷獵物,打人也一樣,九個人中還有兩個未受傷,見勢不妙拔腿就跑,剛跑出幾丈遠,老獵人和小獵人把火槍放在石頭上,瞄準,射擊,剛好擊中大腿。九個人受了傷,沒有力氣追趕,老獵人和小獵人趁機溜之大吉。

九個人把老獵人和小獵人偷獵的事情報告給哈巴土司,哈巴土司派人去追趕,搜查,老獵人和小獵人早跑掉了。

中午開火煮獵物肉的時候,奴仆們建議哈巴土司說以後要對這裏進行封山,不然他們的獵物資源得不到保障。回去後哈巴土司派人來在各處立下了牌匾,未經許可擅入者重罰幾個字。

中午他們煮的獵物中有兔子,野雞,之類,還有一些野生蘑菇和藥材,吃得大家不亦樂乎。打了一天的獵他們給守寨的人們備足了野味才回去。

哈巴土司部落就在哈巴山腳腳的一個村落裏,幾十戶人家雜居在一塊兒,房子挨著房子,屋簷連著屋簷,清一色老板壁房。房子是哈巴土司的爺爺赤嘎蓋的。

蓋板壁房用的木材,據說是當年從一個木材商手裏搶來。

為了獲得木材蓋房子,赤嘎土司四十多人在山裏忙碌了一個多月,餓得大家肚皮都空了,才弄到幾棵像樣的木材。恰在這時候,幾個木材商用馬駝著一批木材從這裏過路,馬有三十多匹,趕馬的人卻才十來個,馬用繩子一匹挨一匹拴著,排去好長一串。真是天上掉餡餅,赤嘎一聲令下,就把木材和馬據為己有了。

中轉木材的商販見有人來劫,顧不得商品,丟盔棄甲,各自抱頭逃走。未損失一兵一卒就搶到了這麼多東西,老土司高興極了,連夜班師回營,宴飲大家,當時住的還是茅草房,百十來口人就迂在幾間茅草房裏,連堆把大刀的空地都沒有。

望著這麼好的木材,赤嘎對大家說,用它蓋幾間板壁房住住。然後,買酒,挖灶,洗鍋,燒火,煮馬肉。寨裏人熱熱鬧鬧的慶祝了兩天兩夜,燒的火把周圍的天空都熏黑了。認識的知道是山賊在分贓,不認識的還以為是發生火災。哈巴土司就是生長在這樣一個寨子裏,耳濡目染周圍的一切,深知這樣是多麼不該,但是世道如此,又能咋樣,當然這是後話。慶祝宴上,赤嘎的酒量非常大,吃了幾塊肥得流油的馬肉,砸吧了一大口酒,歎了一口氣,對族裏人說,要是每天都有幾塊肥肥的馬肉吃,幾碗辣辣的酒喝就好了。

部落裏的人都自信的說,今後的生活一定會比這更好。不幸的是第三天土司就被撐死了,據鎮上來檢查的郎中說,可能是吃馬肉時沒有吐骨頭,被活活噎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