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3 / 3)

為了穩定統治,他采取休養生息,發展生產的政策,發布命令三年之類不興兵,不收稅。三年之後沿用舊製治理牲口河。一轉眼三年過去了,休養生息的策略讓他的人口猛增到十幾萬多人,隊伍也發展到一萬多人。

到了第四年,哈巴土司在牲口河岸發出詔令,會盟河兩岸的土司部落,誰家不來參加就是對他的不敬,來的土司不帶著手禮也是對他的不敬。

哈巴土司在河畔的大壩子裏挖了幾十個大灶,宰殺了幾百隻羊子,款待來會盟的土司。

當然還建了一個高台,上麵安放著大交椅,土司們來會盟的時候,誰不肯給他磕頭就是對他的不敬,敢不敬就要殺掉他。

會盟那天,土司都不敢來,怕有危險,被哈巴土司打一頓,氣得哈巴土司想上吊,等到傍晚時分,才等到幾個土司去會盟,既然是會盟程序就不可少,先是磕頭承認他的霸權,然後發誓永遠不反抗他,無論出於何種原因。然後是宴飲,許多土司吃得正有胃口的時候,哈巴土司突然朝湯裏吐了潑口水,問大家吃不吃,有個嫌髒,不動筷子,哈巴土司讓奴仆們揪下去就是一頓毒打,打得牙都掉了,才揪回來繼續吃。第二天一些逃回去的土司走漏了消息,大家都慶幸自己沒有去,哈巴土司會盟未成心裏懷恨著其它土司部落不給他麵子。秋天的時候收糧食稅和人頭稅。許多土司拒絕交納,一些交納的土司也不敢出來見哈巴土司,隔著城牆就把糧食丟下來交給哈巴土司。

秋高氣爽,火炮燃性正好,刀槍也擦得正亮,哈巴土司決定興兵去攻打不聽他命令的土司部落。才幾天的功夫就再次占領了很多地盤,並在那些地方建立了長治久安的機製體製。

幾陣圍攻下來,隻剩下幾個山寨沒有收複了。一個是窩窩山的幫幫土司,仗著地勢險要,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不但拒不交糧,還嘲罵哈巴土司不是人,不配當霸主,隻配當狗仔,不配吃糧食之類。哈巴土司派人來圍攻,他就堅守不出,哈巴土司走了,它才用繩子掉著下城門來殺燒搶劫,特別奸淫擄掠年輕漂亮的哈依姑娘。哈巴土司很是惱火。帶著五千兵丁,拖著大炮,決定攻打窩窩山,戰爭非常激烈。

平定了窩窩山的反抗,哈巴土司站上城牆去,回望打過仗的地方,屍橫遍野,城牆倒塌,一片淩亂,心裏湧出一絲悲涼,戰爭就是這樣無情。哈巴土司派人在城牆上貼出告示,窩窩山如今是他的地盤了,以後要遵從哈巴的建製,不準有不同的意見。於是住進了窩窩山。一邊屯一部人馬長期駐守於窩窩山,治理這個地方。自己班師回去,稍作休整,第二月再攻打其它地方。其它地方的土司頭目聽到窩窩山被打敗了,不敢不從了,就悄悄派人來投降,到第二月還沒有出兵就基本再次穩定了牲口河岸的統治秩序。到七月再次會盟土司頭目,沒有敢不來拜見哈巴土司的頭目了,也沒有敢不受他欺負的土司了。

那個時候自由區沒有人管理地方的事情,是土司治理的地盤。其它部落的土司都不敢壯大力量,勢力越來越小了,有的甚至改革製度,放羊的放羊,種地的種地,打鐵的打鐵,做木匠的做木匠,當手藝人的當起了手藝人,不再當作威作福當土司。許多土司走村逛寨,靠自己的本事謀生。

一些和哈巴土司沾著關係的則在鄉場上牽著帳篷賣起了湯鍋。牲口河岸各個地方一時間風平浪靜,戰事平息,熱鬧非凡。

分界河的鄉場總是和別處的不一樣,除了來買燒紙拜佛還願的漢人外還有不情願來維持秩序的哈巴衙門裏的人。鄉場每隔五天趕一次集,趕集時衙門也會派人來參與,有的收稅,有的維持秩序。

老獵人和小獵人這時也會扛著幾隻山珍來賣,賣了就會打些酒,買斤鹽巴回去,趕集時沒有扛著弓箭來了,那東西太危險,怕傷著人。農民早早地就要忙完地裏的活兒,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來趕鄉場。

該收準備的糧食老早就要放進糧倉裏,使用的柴禾也老早就準備好了,那天哈巴土司家要燒火敖米散粥,總不能讓來趕場的老百姓餓著肚皮走。

過了幾年,齊學令家逃難到了牲口江的大部分地方,雖然立足未穩,還是對土司做了總動員。派人來說服哈巴土司,自己弟兄,打起來不好,傷到更不好,要和平談判牲口江的歸順問題,哈巴土司是個開明的土司,就在投降書上簽了字,於是把哈巴山,窩窩山,仙人洞,等重要地盤都讓出去了。

哈巴土司投降齊學令了,按照齊學令的要求對隊伍進行了整改,除了自己幾個媳婦娃兒留在身邊,解散了許多奴仆,齊學令說,必要的時候,哈巴土司的媳婦也要解散一些,現在嘛,將就一下大家,兔子尾巴長不了,不要高興,甚至暗地裏慶幸,提倡一夫一妻製,不準一夫多妻,解散妻妾是遲早的事情。哈巴土司不敢不從,等待著世界末日的來臨。哈巴土司的小妾如果改嫁別人,等於割老土司的肉,如果立貞節牌坊,等於還要作奸犯科,視齊學令的政策為無物。

哈巴土司投降齊學令的事情引起了寨子裏的爭議,有一個名字叫做哈比的青年給他建議說,老土司你晚年要搞開明和開化運動,大家支持,隻是你的情況也太不樂觀了,妻妾成群是吧,你看哪一個和你沒有半點血緣上的關係,這麼多的妻妾解散了多可惜,再說早年爭霸的時候你也屠戮過不少的敵人,你的敵人在你開化之後會放過你嗎。何不把位置讓給咱,外麵的事情我幫你頂住。你的妻妾你全都可以帶走。這一個青年就是一個關家營盤的後裔,他的少數民族化名難聽極了,叫做哈比。

哈巴土司當即答應了,草擬了繼承位置的事情,連晚飯都沒有吃,帶著自己的家眷逃出來了,打算隱姓埋名安安生生的在鄉場開湯鍋店,煮麵條賣給過路的客人吃,牲口江繁榮起來了,往來過路的人多,不愁沒有人吃,不愁沒有經濟來源。

哈巴土司為何匆匆忙忙逃離哈巴山,事情不好了,據說齊學令要來抓人了,為了徹底解決土司問題,要砍一批土司的腦袋,最好是具有典型意義,重要影響的土司。已經派人來動員過了,派來的人是小李,帶著三個隨從,活生生像特派專員來檢查地方社稷問題,誰知道是勸土司去束手就擒,簡直是做夢,小李挨家挨戶的去動員去土司自願被槍決,土司不是憨,誰願意去就義,投降前和石溪鎮前任學令談話,人家什麼好話都說盡了,恨不得樹上喜鵲嘴裏的肉都要騙下來了。投降後,天天派人來教育什麼是不開化的問題,最後事情鬧到要砍一批土司的腦袋的程度了。

打呢打不過,逃總可以吧,哈巴土司連夜跑了,家眷無一缺漏,全部帶著開溜了,讓哈比接替了自己。

哈比是一個漢人的後裔,年齡小的時候父母就帶上山去投靠哈巴土司了,哈巴土司對自己流浪白水河的時候遇到的這些漢人很友好,當土司後幾次派人去白水河邀請漢人來居住或者參加聚會,告訴白水河的漢人這裏居住著也很安逸了,要什麼有什麼了,不像當年那樣窮了,隻能住在山上。

白水河的很多漢人還是不願意去,怕被地域差異影響了不能生育。哈比的父親是一個獵戶,常常在山裏打獵物,對牲口江很熟悉,哈巴山不用說了。

聽到老土司招賢納士,帶著兒子來山裏一住多年,並把兒子過繼給了部落裏的一個老奴仆,老奴仆是一個男子,雖然是少數民族,精通各種漢文化,喜歡和漢人交往,給老獵戶的兒子取名叫哈比,哈比和父親在寨裏住下去了。

如果說哈巴土司是一隻善於糾纏的哈巴狗,哈比簡直是狼狗,窮凶惡極,驍勇善戰。

哈巴土司投降了,部落裏的人開始的時候還以為好日子要來了,有人編歌謠唱:

山上花開紅豔豔,啊,依喲,啊,依喲,齊學令來了,老天開眼了,齊學令來了,地裏苞穀成片栽,盼親人,誰人來,山上山下桃李花開花落,苞穀棒棒有人吃,地裏忙得火朝天,苞穀種子何處來,啊,依喲,大家老百姓。

歌謠一半是戲謔齊家來了,搞集體主義,平均主義,讓農奴翻了身,土司治不住了,拋棄家園,四處流浪,過兔子一樣躲躲藏藏的可笑生活。一半當然是意興闌珊所致,耍口才,編順口溜忽悠人。

齊家的策略和大家想象的不一樣,階級鬥爭思想遠超過很多有識之士的想象力,特別是敵人與階級矛盾的劃分,要用原則才能形容出來。原則就是打事也不會變的大道理。

土司投降的也後悔了,據說老鴉山的山賊聽到了消息,知道了齊家要抓捕山賊和土司的消息後帶著隊伍集體逃亡,半路被抓了回來,關進大營,等候判刑。許多土司逃跑的路上也遇到了相同的情況。

哈巴土司不一樣,早年是個人物,哈巴土司想逃跑,誰也抓不到。

壞消息果然付諸實踐了,清晨剛下過濛濛細雨,貧農李家娃,農民軍的小李營長帶著隊伍來抓人了,這次不再是動員那樣簡單的事情了,而是要動真資格的了。先後有二十幾個土司被抓捕到了牲口江大營,被編了序號,準備第一批行刑,哈巴土司是一個大人物要做壓軸戲。

第一批土司升天的時候,哈比派了眼線去做了臥底,場麵果然慘烈。平常時候作威作福的土司無一幸免。

哈班晚上召集部下開會,討論如何反抗的問題,哈班說,咱剛接任土司,老土司軟弱,投降了,沒有想到投降沒有給他帶來好運相反是亡族滅種,咱不想投降,要反抗到底。

敵人來了不要怕,齊老虎齊豹子嘛,不是天兵天將,需要法力戰勝。

齊家的實力範圍還沒有深入到漢人區,單在土司這一邊起火,別看土司損失慘重,還有獨立的機會,漢人區可能不買他們的賬,漢人的反抗更厲害,因為咋看這幫打著開化旗幟的大搞開化隊伍也不是真開化嘛。

利用漢人和齊家隊伍爭鬥的當兒,咱們的隊伍可以見縫插針,用古代的說法,這是三國演義,不是楚漢爭霸,把天下看成為隻有齊家軍隊和土司兩個對立麵難免有些悲觀,目前的戰況還是會出現轉機的。

貝諾奴仆說,老土司不要人了,要命,逃跑了,難得新土司還有雄心,沒有反對的意見,無論死活都會聽新土司的指揮。

打怵奴仆也說,唯新土司命令是從。

哈比告訴開會的一幫奴仆,等小李營來抓人,大家給其一頓暴打,出其不意占領大營怎麼樣。

奴仆們不敢搭話,最後還是決定由新土司出麵去一趟齊家大營,探探虛實,如果真那樣無情再奮起反抗,打敗齊家。

哈比土司被第二批抓到了齊家大營,同去的還有貝諾和打怵奴仆。這一批被抓捕的土司也多得要命。

小李營長的隊伍把土司押解在臨時勞改場,無論白天黑夜抬著大刀守著,土司開始還抱有幻想,等出去後改製不當土司了,鄉場賣湯鍋,擺攤,過自由自在的生活,幻想很快就破滅了。

小李營長的隊伍把土司五花大綁綁了起來,拖到地溝裏用毒蛇咬的當兒,大家哭爹叫娘後悔了。

小李營長義正言辭的對大家說,你們平日裏當慣了作威作福的土司,讓你們受點兒小苦頭,毒蛇咬完,群體撒尿淋抓捕來的土司,晚上不給土司吃飯,又集中進行了一頓暴打,用的是大木棍。許多人皮開肉綻,身體發炎腫得像豬。

小李營長召集了駐守隊伍,準備第三天對土司進行斬首示眾。

哈比土司對倆個手下說,

小李營太壞了,咱決定逃出去,兩個奴仆掩護。

奴仆說,一切聽主人的吩咐。

哈比土司借帶著奴仆離開了臨時監禁區,臨時監禁區場地寬,是臨時戰區,天很黑,齊家軍的警戒線上守夜的兩個丁壯抱著刀昏昏欲睡,被貝諾打怵哈班土司三人當即勒死了,穿上衣服換了裝束裝模作樣從大營溜出來。

哈比逃跑的路上遇到了駐守的人員盤問,哈比帶頭回答說,撒尿去,神情引起了關注,等駐守人員頓悟過來,哈比土司離開了勞改場,逃之夭夭了。

當晚齊家軍派人進行了追擊,追到了牲口江衙門,沒有追到,哈比土司早已經糾集了舊部轉移去哈巴山了,衙門空無一人。

第二天哈比土司造反了,帶著一萬隊伍包抄了過來要一舉打破牲口江的戰略格局。

加上其它土司地主的反抗,齊家軍退回了牲口江源頭。

哈比土司一戰成名,成為了牲口江的新領袖。許多人對哈比土司仰慕之極。老土司悄悄派人來要求複位,被哈比拒絕了。加上勢態所迫,老土司容忍了新土司的行徑。不再對政權胡攪蠻纏。

美麗的故事從這裏開始了。

老土司逃出來後為了掩人耳目,離散了家人,自己單獨帶著一個漂亮的親孫女阿依姑娘,十七八大的樣子,以及一隻大黃狗孤獨的住在牲口江中遊的玲瓏山上,過著孤苦伶仃的生活,過路人見到了誤以為是山裏的老獵戶,對阿依姑娘更是非常喜歡。

別人暗地裏都認為老土司投降之後被砍頭了,老土司不是沒有眼光,另做了謀劃,老土司隱居山林了。

誰也不知道他就是老土司。

牲口江水清又清,江裏漂浮小木筏。

老土司的晚年常常披著蓑衣坐著小木筏在江裏打魚,老土司背了一個小篾兜,打來魚裝在兜裏,晚上倆爺孫煮魚喝湯。

住在牲口江下遊的辣子土司聽說阿依是個漂亮的姑娘後,雖然他沒有見過她的麵,很想派人去牲口江中遊把阿依搶來做壓寨夫人,辣子土司才五十來歲的樣子,他家有好幾十間大草房,裏麵堆滿了吃的用的,他家有上百個家丁,人人都窮凶惡極,處處為非作歹。在石溪一帶,真的算是臭名昭著了。繼承父親的財產當了土司,所謂子承父業,天經地義。爹死了,當了土司,近來辣子老是這樣,一聽到好的東西,不管見沒有見過,喜不喜歡,都要去搶來玩玩,因為他聽說政府是管不住這個地方的了。

就在不久以前,自己作為被第二批被捕的土司,不但沒有被齊家軍砍頭,還逃了回來。

齊家軍的政策雖然嚴格,治理土司的口號是,留鳥不留頭,留頭不亂鳥。還是有空隙專空子的。

阿依是住在中遊,按民族屬性,當是一個布依族姑娘,家裏不是很富有,富麗堂皇的年代已經結束,留在記憶裏的就是爺爺的子女幫忙修建的幾間爛草棚。房子在江邊,木料搭起來的一間木板房是她的陋室。家隻有一隻黃狗,一個老頭,老哈巴土司,還有她。老頭是她的爺爺。她的父母逃到了其它地方去避災難去了,帶走了好幾個兄弟姊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