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道的任務就是送楚沉瑜去豐州,這路上,其實他不願意再攬別的麻煩。
但是在楚沉瑜灼灼目光的注視下,他實在是沒有勇氣搖頭。
他將那人從草叢裏拖了出來,把他拖到了火堆旁邊烤著。
幾人走了這麼長時間,已經快要分不清楚時間了。
甚至都不知道到底過了年沒有。
隻是天氣寒冷,昨晚還剛下了一場大雪,如果楚沉瑜沒有發現,這個男人估計再在這裏躺一會兒,華佗在世也救不了他了。
被火烤了一會兒以後,那男人的臉色才好看了一點。
楚沉瑜在行李裏翻出來了一包傷風發熱的時候可以吃的藥,給那個男人煎上了。
“公主,我們趕路已經很辛苦了,您何苦還要再帶上一個累贅。”
江城道麵無表情地開口。
他們身上帶的糧食倒是不算少,但是他實在沒理由多添一個人口。
而且,楚沉瑜不是一直都希望能加快趕路的步伐嗎?
這個男人隻要是救了,就不可能半路扔下,至少也要找到一個城鎮才行,在這樣布滿大雪的深山裏行走,還要帶上一個病怏怏的男人,不知道要被拖得多慢。
楚沉瑜一麵喂那個男人吃藥,一麵低聲道:“我隻是希望,我能多做一點點好事,上天如若看到,就多保佑仇牧起幾分,我希望他平安,如若他淪落至此,我也希望能有一個人救他。”
說這話的時候,楚沉瑜的頭發垂落下來,將她的麵容全部擋住。
夕陽的光透過樹枝稀稀落落灑下來,她整個人看起來都溫柔了許多。
江城道一時語塞,沒有說話。
楚沉瑜守了這男人好幾個時辰,等到夜色深了,方才去睡下。
她進馬車之前還特意囑咐了江城道一句,“你先在外頭睡一會兒,回頭我出來守著他,你再進馬車睡一會兒,他才剛剛喝了藥,現下是不需要人看的。”
江城道點頭。
他微微垂眸,掃見了楚沉瑜從裙子下頭露出來的一隻小小的繡花鞋子。
這鞋子沾了雪,雪水化掉,連顏色都被洇得更濕了些。
“小姐進去歇下,把鞋子遞出來,屬下給您烤一烤吧。”
縱然這男人還在昏迷之中,但是為了避免暴露楚沉瑜的身份,江城道還是改了對她的稱呼。
楚沉瑜驟然紅了臉,直接縮進了馬車裏頭,半晌才露出蔥白一樣的手指,將一雙濕漉漉的小鞋子遞了出來。
這是她從前頂喜歡的一雙鞋子,裏頭加了軟軟的兔毛,十分暖和,但是沾濕了以後,也是又冷又潮。
月上枝頭,楚沉瑜在馬車裏也睡熟了。
江城道坐在火邊,百無聊賴地看著那雙小鞋子上被火光映照而跳動不停地的繡花。
他的腦海裏不停地閃動著這段時間以來,他和楚沉瑜相處時發生的事情,還有他離開京城之前,皇後曾對他說過的話。
在這安靜的夜裏,一丁點聲響都會被無限放大。
一根木柴被燒斷,發出劈啪的聲響。
樹上一隻飛鳥扇了扇翅膀。
江城道踩著積雪往前走,咯吱咯吱的聲音像是映襯著他的心跳。
他緩緩走到了那個男人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