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安下意識看了那邊樹下的楚沉瑜一眼。
但也隻是一瞬間,她就將目光收了回來。
秦扶桑很想囑咐沈宜安,楚沉瑜雖然待她很用心,但秦之亥此人卻是個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
而且這些年來,除了楚沉瑜,還從未見他對誰心慈手軟過。
但他一想,沈宜安如今還住在胡王府上,況且之前,秦之亥也算是幫了沈宜安不少,甚至還帶了皇甫奉來救他。
他這麼說,未免會有嚼舌頭根子的嫌疑,便隻將這些話都咽了下去。
沈宜安是個聰慧的人,他隻要稍稍提醒一下,沈宜安有所警覺便好。
片刻之後,她微微頷首道:“多謝。”
秦扶桑稍微往旁邊讓了讓。
“你如今在宮中……可無事?”沈宜安本想離開,但思慮片刻,又問道。
秦扶桑輕聲一笑。
沈宜安發現,好像從第一次見到秦扶桑開始,他麵上就一直是這樣,從來不會有什麼劇烈的表情。
哪怕他才剛剛遭受到母親的算計,哪怕他的手腕上還有一條觸目驚心的傷痕。
可他永遠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這世上大多數人都可預見明日太陽的升起,然對秦扶桑來說,很多年來,他都是過一日少一日,不知自己明天,還是否會有呼吸。
“沒關係,她不是已經被禁足了嗎?我呆在宮中,自然不會有事了。”
沈宜安如今與秦扶桑的關係也有幾分奇妙,若說是朋友,好像也不算,但若說不是朋友,他們倆之間,也經曆了不少事情了。
沈宜安沒有繼續多問,隻朝秦扶桑匆匆頷首,算是告別。
楚沉瑜見她說完,便過來挽著她的胳膊一道往外走。
“小安,我也隻是和你說一說,秦扶桑看著人脾氣很好,但他自幼便被送出京城,父皇母妃皆沒有陪在身邊,其實他的性子是很薄涼的,他這樣的人,很難真的對誰有什麼情感,友情也好,愛情也罷,甚至說,他這樣的人,都未必會學會感恩。”
沈宜安輕聲一笑。
秦扶桑為人薄涼不假,但若論起無情來,這世上,怕是沒有哪個人比得上秦之亥。
她出身將門,父兄身上皆是帶著鐵血殺氣的,但是大家上了戰場,靠的就是保家衛國的心念和一顆夠狠的心。
但秦之亥不是。
他樂在其中,十分享受,他渴望戰爭,如同無數平民期冀和平。
他喜歡戰場上黃沙吹寒鐵的聲音,喜歡血流成河後,空氣裏彌漫著的血腥味。
他一開始對楚沉瑜隻是喜歡,又興許是愛,但楚沉瑜讓他屠盡百葉城的那一刻,他站在風裏,當時便知道,此生此世,他最愛的,迷戀的,唯一相伴終身的,隻會是這個女人。
但這話,沈宜安自然不會和楚沉瑜說。
秦之亥對楚沉瑜是真的好,楚沉瑜也自然感覺不出來這些。
況且秦之亥為人且不說,為夫乃是世間罕見的好,沈宜安不會去挑撥他和楚沉瑜之間的關係。
“你笑什麼?”楚沉瑜歪了歪頭。
“我笑你明明年紀比我小,還總是一口一個小安地叫著。”沈宜安笑著捏了捏她的胳膊。
楚沉瑜皺了皺鼻子,“我要保護你呀。”
代替仇牧起活下去,好好保護沈宜安,已經成為楚沉瑜的人生信條。
沈宜安微微仰起頭來,看著漸漸沉下來的天色。
夕陽倒掛在山頭,金燦燦的紅色灑遍世間。
“沉瑜,我從前從未想過,會有這麼一天。”
沒想過會離開楚和靖,沒想到哥哥會回來,更沒想到哥哥會死,沒想到會離開她生長了二十年的京城,沒想過……會和楚沉瑜一起,在夕陽下頭慢慢地走。
楚沉瑜微微抿唇低頭,“是啊,誰又想過呢……”
她也沒想過,昔日她是受盡寵愛的七公主,忽然就成了楚匡義手裏的棄子,被隨隨便便嫁給一個暴虐的老男人,更沒想過,她會被秦之亥半路劫走,成為他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