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的大廳內,正是一片熱鬧繁忙的景象。賓客們手舞足蹈,張牙舞爪,正在興奮的喝酒議論著。近百年來,在社會的上流階層興起了清談的風潮,至今愈加猛烈,而江東更甚。這一百年來,江東從沒經受過戰火的荼毒,豪強望族生活安定,家業興旺,世家子弟個個高官顯爵,風光無比。安逸的生活造就了一批接著一批的社會的寄生蟲,江東的世家子弟不用從事粗俗的事務便可以贏得榮耀和利益。那麼清閑下來的他們要幹點啥呢?除了畫妝逛街搞時尚外,最重要的便是吹牛了。不談俗務,隻談老莊周易,要見人之所未見,言人之所未言,必探求義理之精微而達丁妙處,從而達到清淡高雅的境界。至此便是清高了。如步人後塵,拾人牙慧,沒有新穎觀點,便會令人煩躁厭聽,痛恨不已。因此,江東名士的談論,必是奇形怪狀,醜態百出,汙言穢語,整個場麵混亂不堪。
江南四俠魚貫而入西苑大廳。四人邊走邊抱拳向旁邊諸名士作禮示意。兩邊的名士們卻理也不理,隻是自顧自的談論不休。司馬紹等人早已習慣這樣的禮節,來到了靠東首的桌子坐下,早有小廝布置好了一應酒菜。司馬紹低頭嗅了嗅這喧鬧的空氣,無奈的笑道:“今日是咱兄弟四人的聚會,休管他人,隻當是為我等鼓瑟作舞的伶人。我們自飲自樂才好。”
於濤說道:“與這等閑人一處喝酒,定會受些鳥氣。大妹夫,若不是今日喝你的喜酒,我才不聽他們的胡說八道。”
王繹道:“也是,聽不得他們這些胡咧咧。今日雙喜臨門,一喜大哥新婚,二喜四弟歸來。我們四個先滿飲一杯!”
四人齊聲說好,一口喝下,終是不過癮。司馬紹大喝道:“來人,給咱換大壇大碗。”
江東喝酒,講究的是個雅致、悠閑。酒是調節情緒的東西,需要亢奮胡鬧時,便用酒來掩飾;需要調情賣弄時,也用酒來作引子。但是江東少有人用大碗喝酒。南方人酒量淺,喝酒時間長,酒碗太大便容易醉倒。
江南四俠用上了大碗,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酒壯人膽,幾碗下去,四人聲音漸起,那英氣十足的喊聲壓過了大廳裏所有江東名士,引來了無數的羨慕和嫉妒的目光。江南四俠的高調露麵終於搶走江東名士們的風頭。一時間,江東豪傑個個蠢蠢欲動,摩拳擦掌,都欲冒頭一爭高下。司馬楨看在眼裏,在這個關鍵時刻,他的出馬立即會起到推波助瀾的效果。也許這就是他要等的那個契機。
司馬楨端起酒杯來到木連暖身前,溫和而慈祥的說道:“驃騎校尉,淮水一戰,玄武軍驃騎營奮不顧身,以極大的勇氣和代價重創匈奴人,逼退匈奴人700裏,保住了江東的安定,才能使我們保住自己的頭顱。驃騎校尉實是居功至偉。本王代江東的士民誠心的敬驃騎校尉一杯,並恭迎驃騎營凱旋而歸。”此言一出,滿場皆驚,哄鬧的場麵霎時停頓下來了。眾人都把驚訝的眼光拋向了建業王。眾人心中想道:建業王乃江東至尊,親自祝酒,並以堅定的語氣做了極高的評價,就此確立了驃騎校尉木連暖的地位。然而北門血戰的鼓聲未停,其指使者和參與者豈非全部成了叛逆?北門血戰的指使之人定是江東世家無疑,為了一個小小的校尉,建業王怎能與江東士族翻臉?眾人一陣搖頭歎息,紛紛為建業王的行為表示了懷疑和不齒。
木連暖卻是受寵若驚,拱手作揖道:“末將多謝王爺盛讚。報國殺敵乃是我驃騎營的本分,小事而已。王爺但有所命,末將必效犬馬之勞!”說罷,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木連暖一介布衣,寒門低賤之輩,隻得世子青睞,當上小小的校尉之職,偶得些許功勞,竟然如此猖狂。這下可是惹惱了江東群雄,都要跳出來殺一殺木連暖的銳氣。首先冒出來的便是江東琴色雙絕溫橋。溫橋摸著那幾顆山羊胡子,搖頭晃腦的說道:“木連暖,好。如今大家都知道你是驃騎校尉,但是不知道你以前是個什麼東西。你木連暖本是寒門小子,生活在窮鄉僻壤之中,整日裏與豺狼虎豹相伴,即便不是野人也長不成什麼好東西。滿臉塵灰,雙手泥土,目不識丁,居不成禮,便是滿身腥膻的匈奴人也比你生活的好。你自己想一想,你這樣的低賤淺陋之輩,怎配得上與我巍峨明堂中的飽學名士同室相待,怎配得上與我們共飲?腥膻小兒,粗劣之徒,快快離開,快快離開,不要玷汙了我們這高雅的地界。”此言一出,立即博得一片掌聲,江東群雄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