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麻利地在我的手背上消毒,紮針,而後用手輕輕地彈試著滴管裏的空氣,可能是出於無聊,她有些不解地問:“你都懷孕了還一個人來輸液,你家裏人的心真夠大的,也不怕萬一出個意外什麼的。”
我不設防地怔住,隨後,低聲說:“我一個人就行。”
旁邊坐著的抱孩子的年輕媽媽,過來人似的教我:“妹妹,你錯了,你現在這個情況,就算一個人行也要裝作不行,要知道懷孕階段是我們女人最硬氣的時候,該撒嬌就撒嬌,該霸道就霸道,因為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哼,我那時候就把孩子爹折騰得半死,也算彌補了現在一個人帶孩子所遭的罪。”
年輕媽媽的話一下子打開所有人的話匣子,又因為每個輸液管下都或被紮或陪伴地坐著一名女性,於是,關於這個話題的討論聲此起彼伏的,但每個人最後都看向我,好心地勸我一定要改變自己,讓自己嬌氣起來。
我的臉上不由得紅一陣紫一陣的,但我又不能說出實情,隻好用擠出來的無聲的笑加以回應。
好不容易輸完液體,我快步逃離如坐針氈的急診室,但心情始終都是鬱鬱寡歡的,我落寞地往醫院外邊走,猛一抬頭,卻看到餘墨一、付佩芝和杜蘭馨出現在前邊的過道上。
餘墨一提著一個大塑料袋走在一邊,杜蘭馨則親熱地挽著付佩芝的胳膊走在另一邊,鬼使神差地,我竟然快走幾步,心“咚咚”跳地跟在他們後邊。
三個人一邊走一邊交談著,我恍惚聽到是關於付佩芝檢查身體的情況,再看餘墨一手中的塑料袋,猛然想起他們是來拿腦CT片子的。
從他們的側麵表情來看,付佩芝應該沒有大礙,三個人都一副輕鬆的神態,而我的心卻再次疼痛起來。
餘墨一沒有堅持來陪付佩芝做檢查,竟然過來拿片子了,這是他自己的決定?還是成人之美地去滿足付佩芝和杜蘭馨的要求?
三個人走到外邊的停車場,餘墨一剛用鑰匙把車打開,杜蘭馨就鬆開付佩芝的胳膊,又開了後車門,把付佩芝攙扶進去,之後,她再極其自然地坐進副駕駛的位置,而餘墨一也緊接著坐進主駕駛的位置。
他們做這一切的時候是那麼的默契和流暢,以至於就連我這個局內人,怎麼看都感覺這是兩代人的一家三口——婆婆和一對小夫妻。
而躲在一門之隔後邊,眼睛看著溫馨一幕,內心遭受巨大折磨的自己,反倒像個冒然闖入的不速之客,我的出現隻會破壞掉這種平靜,或者,我就不應該出現,應該有多遠滾多遠才對。
我不知道怎麼走出的醫院,等回到家裏時,我一頭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頭和腳,強迫自己以這種方式不去想他們,可越是這樣,停車場的場麵越是清晰,我的心就越疼,很快,我的身子就抽搐成了蝦米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