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康複了。
消息傳得真快。我病房裏很快客似雲來,回到家以後也還接待了不少慰問者。原來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我竟那樣緘默著在醫院住足了四個多月。其中自然多虧莊一直守護在側。當然現在我又恢複了戴著麵具做人的舊習,居然可以與別人言笑晏晏了。
舊同事如賀習習她們都盼著我能回廣告公司上班。賀習習還帶來消息,據說舒展卻不過大誌公司鍾小姐倒追他的一片盛情,好象真被鍾小姐套牢了。我問舒展,他卻堅決不肯承認。
我與舒展現在的關係突然變得很文明,客氣中透出熟稔,更象結識多年的好友般。他笑說我結婚他一定要來觀禮,我婉拒:“你公司業務忙,哪裏抽得出身。”
舒展說:“不要擔心,我不會大鬧你的婚禮,我相信我能有這點自製力。”
我莞爾:“莊家安排的婚禮在溫哥華舉行呢。習習她們說最近單子很多呢,你確定你抽得開身?”
舒展大受打擊:“他搶走了你,還要把你帶離本市?我恨他!”看到我在一旁笑,跳腳:“淺淺你真拋得下這裏的人與事?”
我終於說了實話:“別看我現在跟你們嘻嘻哈哈,晚上還是常會被噩夢驚醒。我想,也許換個地方對我是件好事。”
他默然,然後探過身來緊緊的摟我一下,輕聲說:“保重。”聲音裏帶出一絲哽咽。
也許他亦是對著我強顏歡笑。我衷心盼望他在沒有我的城市裏,活出他的開心顏色。
離開這座城市之前,我去了母親的墓地。
不巧遇上了黃律師。
她柳眉倒豎,劈麵將一把百合擲在我麵前:“拿走,葉恬不需要你們方家人的假惺惺。”
在這邊我又姓方了?我苦笑,同她說:“不是我送的。”
“我知道。”黃律師用鼻音重重的哼出一聲:“方在飛送的,不是嗎?害了葉恬一生,還假惺惺作深情狀,我呸!別以為他戴上帽子戴上墨鏡我就認不出來他了!葉恬真倒黴,這一輩子,不是被方在飛害,就是被你拖累!”她大踏步從我身邊走過去,尖尖的靴子毫不憐惜的踏過那束扔在地上的百合。
我並不怪她對我的態度。我現在已經明白,她恨我,是因為母親。如同她愛顧盼,亦是因為母親。
我知道她現時是顧盼的監護人。相信我,真的要有對母親很多很多的愛,她才可能這樣包容顧盼,甚至對顧盼愛憐。
望著她的背影漸行漸遠,我才回過頭去看母親的墓碑。
黃律師並沒有把母親同顧攜憑葬在一起。母親的墓碑上嵌著她一張照片。黑白的照片中,素顏的母親溫婉淺笑。為什麼,我自她的笑容中,看出了那麼多以前看不出的委屈同不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