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智在躊躇,陳溫良也在沉吟,這事該不該管?林太公見了,用手一拉胡子:“敢問可是沒有狀紙,不納嗎?”陳溫良沉吟一下,答道:“狀紙卻是小事,隻是。”還沒等他說完,林太公已道:“當官就當為民做主。”話語雖輕,聽在陳溫良耳裏,就和打個響雷一般,陳溫良臉紅一紅,應道:“既如此,就各自陳情。”
見他應了這事,宋大爺忙讓幾個青皮後生在院內擺下一張桌子,放下幾把椅子,權當公案,劉大智見這樣,笑道:“此事卻是極小的事情,也不算甚大事,這樣罷,宋氏既有夫,那和這頭的婚約也就做罷,隻是把我家的聘禮退回就可。”
陳溫良見劉大智這樣說,笑道:“也是這般。”宋三見劉大智說出這樣話來,還不及反應,三奶奶已經上前拉住劉大智的衣袖:“女婿,和林家的婚事,不過口約,並沒行禮下聘,你要嫌不周全,這裏再退了林家的,把女兒嫁進你家就好。”
二叔公被族長攙著,站在一旁,見了三奶奶這樣行徑,氣的拿起拐杖就打她:“我宋家怎出了你這樣的媳婦,說話不守信罷了,這當了合族的人,還要賴了婚事。”三奶奶臉漲的通紅,對二叔公道:“麵皮可能當飯吃?那林家窮的隻有十幾畝地,我女兒嫁去,還要操勞,還不如嫁去劉家,一生吃喝不愁。”
卻有人冷笑道:“三弟妹這話說的,卻還有幾分道理,怎不見那賴了我家婚事的人,還在那人模人樣,過的快活。”這話卻是明白指著劉大智,劉大智的一張臉,又熱辣辣起來,心裏暗地罵自己不智,明知道會遇見宋大爺他們,還來這裏,實是不對。
三奶奶見說話的是王氏,王氏是難得同意她的話,不由笑道:“大嫂這話卻對,賴婚之事,可不是隻有我家做出的。”那院內此時也擠了一院子的人,王氏聲雖不高,卻還是被人聽見了,不由議論起來,有那不知道緣由的,不由也問問,難免有人高門亮嗓,把劉大智當年是如何對宋家的事情,一一說出,就有人對劉大智指指點點,不停竊笑。
有媳婦還在那說:“要我是三嫂,自己愛女,怎舍得嫁到這樣人家,能賴婚的,想想都不是甚好人。”旁的人紛紛符合,這時旁邊傳來這樣的話:“錢財動人心,人心隔肚皮,隻看到風光的,自然不在意臉麵。”原來聽的要告狀,青玉害怕,知道玉蓮是有主意的,央她出來看看,玉蓮讓杏兒伴了她,就移步到外麵,誰知卻聽到人在議論她的事情,不由出言。
有人笑著說:“小姑果然是比我們多些墨水在肚裏,這話說的,無比妥帖。”劉大智聽聲音熟悉,知道是玉蓮出來,不免偷眼去看她,雖多年未見,年紀已長,站在那裏,俏生生的就如那春日裏的桃花一般,偏今天是喜事,穿了一身的粉紅,越發動人。
劉大智見她這般容色,肚裏暗想,難怪那杜進士要求她為妻了,當年記得她的容貌,要遜了陳千金一截,誰知這許多年不見,陳千金容顏漸老,她卻依舊顏色不改,隻是,那曾蓄滿柔情的眼裏,此時看向自己的,都是不屑。
見玉蓮出來,眾人都停下說話,眼光都往她身上看去,玉蓮全不在意,走到王氏身邊,悄地問了幾句,也就進去了,劉大智呆望住她的背影,不由歎氣,陳溫良見玉蓮一出來,眾人都不說話,料的這女子,就是曾和劉大智有婚約的女子,轉向劉大智,見劉大智呆站在那裏,不由小聲喊他。
劉大智回過神來,見陳溫良看著他,輕笑一聲:“陳兄,和他家的婚約,既已做罷,剩下的,不過就讓他家退了聘禮就可。”說完就想帶著人走,媒婆見他要走,忙上前道:“劉老爺,這要退婚,也要寫個文書。”
劉大智這時早被滿院的目光,看的臉像紅布一般,見這媒婆沒眼色,狠狠瞪了她一眼,小聲道:“回頭再說。”說完就要走,誰知卻被人攔住去路:“劉老爺,這話說的是,要退婚,寫個文書,要不你明日翻了臉,那可不成了。”
說話的卻是芹哥,劉大智見他眼中有嘲諷之色,恨的牙咬,芹哥又曾是他弟子,更是好辦,臉一沉:“你孩子家,懂的什麼,難道為師當日就是這樣教你的?”芹哥見他提起舊話,也收了笑臉,正色道:“老師在文上,教給弟子的,弟子從來沒忘,隻是品行一事,老師做的,弟子就不敢學了。”
劉大智被他嗆的話都說不出,院內之人,聽了芹哥這話,都竊笑起來,劉大智此時進退不得,隻得坐在一邊:“好,寫就寫,拿紙筆來。”紙筆卻是早已備好的,劉大智嘩嘩寫下,命媒婆和宋三都來按了手印,宋三哭喪著個臉,到口的肉又掉了,三奶奶見劉大智寫了文書,本被女人們扶到裏麵堂屋裏的,又從堂屋裏滾著出來,指著林太公他們就邊哭邊罵起來:“都是你林家這些喪門星,來攪些甚。”
眾人都側目,林太公心裏歎氣,怎的這樣胡攪蠻纏,不知道理,不要臉麵的女人,悄聲對林承祖說:“侄孫,有這樣的娘,想必姑娘也不是甚好人,叔公做主,給你把婚退了,重新找一個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