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雪兒和大壯沿著原路返回,一路上她輕笑聲不斷,她在為自己戲耍了那兩個穿軍裝的大男人而感到開心,特別是那個自以為是的白浪,她現在完全可以想象出他們雲裏霧裏的狼狽樣子,想想這些,她就想發笑。
兩個人穿過後院的角門來到了馬廄,人高馬大的大壯遠遠就看見有人在馬槽邊上站著。
“娘!”大壯甕聲喊著。
董雪兒聽到後不由得調皮的吐了下舌頭,做了鬼臉。她知道,奶娘的嘮叨聲又要響起來。
“壯兒,你是越來越不懂事了!和小姐出去也不說一聲,等一下就別吃晚飯了!”
鍾紅沉著臉說著,踮著小腳迎了上來。
“雪兒,你也是!明知道他身上少根筋,傻癡乎癡的照顧不上你,出點亂子怎麼得了!還有,又去騎馬了吧?風風火火的哪有女孩的樣子!老爺喚人來找你,已經找了半天了,家裏來客人了,趕緊過去。”鍾紅嘟嘟囔囔的責備著。
“客人?客人不是都走了嗎?再說,有爹陪就行了,我去作甚?”
董雪兒感到有些奇怪,平日裏,父親從來不讓自己過問生意上的事,再說,她也沒有這個心思。她不想為了多賣幾粒鹽而和那些商家勾心鬥角的討教還價,她不想在自己白皙滑嫩的臉上平添一絲皺紋,更不想為了這些去和那些素不相識的臭男人打交道。她有自己的天地,每天在花香四溢的花廊中穿梭,枕著和煦的陽光,蕩著秋千,做著和表哥一起牽手的白日夢,那種時光過的飄渺而又悠閑,她樂於陶醉其中。
“不知道,是一個和老爺差不多歲數的男人,好像是從上海過來的,你娘舅一直在一旁陪著。看上去,他們三個似乎是舊相識。聽說,是客人想見你。”鍾紅也有些疑惑的低語著。
“娘舅也在?”董雪兒反問著,奶娘的話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快去吧,老爺已經等了一陣子了。”
礙於主命,鍾紅又開始催促。
“大壯哥,晚上到我房間裏,我請你吃生日蛋糕.”
董雪兒朝大壯做著手勢,告訴他晚上不僅不會挨餓,而且還會有好吃的東西。
大壯紅著臉真的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大孩子似地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 聽到董雪兒所說的也隻有咧嘴一笑,娘在旁邊,他不敢答應。
鍾紅苦笑著搖搖頭,這倆孩子,一個太風火,一個太老實,要是老天能給勻稱一下就好了。可隨即這股念頭又被吐了出來,大壯怎麼能和雪兒比!一個是石頭,一個是美玉,傻頭傻腦的大壯怎能和像仙女一樣可人兒的雪兒相提!
董雪兒來到前廳,從花廊中她就看到一個和父親相仿年紀,但看上去又比父親年輕許多的男人坐在娘舅旁邊。父親眼角的皺紋就像湖麵的水紋一樣交錯,而他的隻有在水波乍驚時才閃現,麵色也比父親紅潤許多,寬寬的前額和尖細的下巴形成明顯的對比,一副鑲著金邊的眼鏡架在扁平的鼻梁上麵,充滿世故的眼神時隱時現的泛著幾絲紅潤,看樣子,情緒似乎有點激動。
董雪兒古怪地掩身在門邊,她想偷聽一下他們的談話。
“家順,這些年你一去就杳無消息,當年,海聚鹽號的那場禍事,把我們兩家都推上了絕路。那時,真覺得天就要塌下來一樣。我和樹林好歹傾盡所有,托人把父親保了出來。可他老人家出來後,抑鬱寡歡,不久就辭世了。聽說付伯父也讓人保了下來,期間,我曾到府上去過幾次,可都是大門緊閉。後來我才知道,你們舉家都遷到上海去了。二十多年了!沒想到我們今天還能相聚!真是,山不轉水轉,水不轉人轉,冥冥中,我們兄弟之間的緣分還沒斷呢!”
王海通感慨萬千的說著。
“是啊,世事難料!誰會想到劉黑子那條惡狼沒死!這可能就是佛家所說的定數吧。當初,我看到嫣然和樹林兄弟情定終身。我的心當時就萬念俱灰,想去寶國寺出家當和尚。可後來看到母親覓死覓活的,就隻好打消了這個念頭。不怕你們笑話,我付家順雖然平日裏遊手好閑,像個市井的花花公子,可我對嫣然卻是真心的,我是真心的愛她! 沒想到後來橫生枝節,讓嫣然對我大失所望。我現在想想就恨我自己,恨我當初為什麼那麼膽小怕事,我是咎由自取,我不配得到嫣然的愛。唉______,如果——如果時間倒流,我想董兄弟不會有任何機會!”
付家順苦澀的說著,那模樣真如吞下了一枚苦果。
董樹林也在一旁跟著悵然的苦笑。他雖然得到了嫣然的愛,卻沒有讓嫣然幸福。如果他早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如果真如付家順所說的時間倒流,他還會和付家順爭奪嫣然嗎?他還會接受嫣然的愛嗎?